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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清楚看到受害人挺難,因為那些穿著白衣服的法醫們在犯罪現場忙活。在偵緝警司彼得·裏基看來,這不是壞事。並不是說他容易嘔吐。這些年來他見過太多的血,對於可能讓人反胃的東西已經有極強的免疫力。他能承受直接暴力。但他面對死得異常的人時,會盡可能避免去看死者,不然那些殘破且被玷汙的屍體將會銘刻在他的記憶中。偵緝警司裏基不喜歡想到惡心的事情。

糟糕的是他得聽他的警探在電話裏復述這樣的事。裏基本來在享受一個完美愜意的夜晚,在巨大的等離子屏幕前,一只手拿一罐斯特拉啤酒,另一只手夾著雪茄,觀看歐洲杯比賽。不管對手如何賣力,曼聯隊目前領先一球,然後他的手機響了。

“我是斯賓塞督察,”打電話的人稱,“抱歉打擾您,長官,但我們這裏發生了一件糟糕的事,我覺得您可能想知道。”

裏基自從接手布拉德菲爾德北部地區的刑事調查局,就明白地告知部下,他並不想被某個案子弄得措手不及,不希望媒體把案子弄成是吸引觀眾的大事件。真掃興,還有十五分鐘,這場關鍵的比賽就結束了。“不能等到早上嗎?”裏基剛問完,就已知道了答案。

“我覺得您會想來這裏,”斯賓塞說道,“這是又一起妓女被殺案,手腕上有同樣的文身,據醫生所說。”

“你是說我們正在尋找的那個連環殺手又出現了?”裏基沒有隱藏他的懷疑。自從漢尼拔·萊克特出現以來,每個熱血的警探都想加入追蹤連環殺人兇手的風潮。

“難說,先生。我沒見過前兩個,但是醫生說看起來一樣。只是……”

“有話快說,斯賓塞。”裏基沮喪地把啤酒罐放在椅子邊的桌上,掐滅雪茄。

“罪犯的手法……嗯,相當猛烈,相比其他兩個案子。”

裏基嘆了口氣,倒退出房間,一半的思緒都在那個呆滯的中鋒身上,跑慢了,錯過一個精準的傳球。“他媽的,這是什麽意思,斯賓塞?‘相當猛烈’?”

“她被釘在十字架上。倒掛著。喉嚨被切開。醫生說兇手是照這個順序折磨她的。”斯賓塞語速很快。裏基不確定斯賓塞是自己被嚇到了,還是想讓上司震驚。不管如何,這話對裏基奏效了。他感到酸水反湧上喉嚨,酒精和煙轉化成膽汁。

所以他還沒離開家就知道他不想看到這具屍體。現在,裏基站在那裏,背對恐怖的場面,聽斯賓塞根據已有的信息碎片講出一些實質性的東西。斯賓塞快要講完時,裏基打斷道:“你說醫生確定三人是同一個人所殺?”

“目前我們已知三人。我是說,可能會有更多。”

“沒錯。一場血腥的噩夢。不知道這對財政預算有什麽影響。”裏基挺直肩膀。“沒有不尊重的意思,斯賓塞督察,但我想這個案子需要專家。”

他看到斯賓塞理解的目光。有一個方法能讓警察避開無休止的無償加班,避開搗亂的媒體,防止激情流失。斯賓塞不是懶骨頭,但每個人都知道調查這類案子會對身心造成極大損害。沒這必要,因為有其他人對這類爛事感興趣。規定也說,某些類型的案子應該被分流給其他部門處理。斯賓塞點點頭。“你說得對,長官。我知道我能力有限。”

裏基點點頭,離開犯罪現場的明亮燈光和輕柔的沙沙聲。他知道要給誰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