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球手 04

勇樹從學校回到家的時候,志摩子正在做著服裝裁剪的副業。平時這個時間,她都是在附近的工廠裏操作縫紉機或做機織,但今天很早就完工了。

“聽說今天出大事了?”

志摩子對著脫了鞋正準備上地板的勇樹說。北岡明之死,她已經從附近的主婦們那裏聽說了。

“哥說什麽了嗎?”

勇樹注意著推拉門的對面,壓低聲音問道。武志已經回來了,正在隔壁的房間裏躺著。或許是因為看見了武志的運動鞋,勇樹才注意到。

“沒,什麽也沒說。”

志摩子搖了搖頭。武志一回到家,什麽也不說就進了裏面的房間。

“是嗎……學校裏來了警察,聽說哥哥被叫去了。”

“被警察叫去了?真的?”

“我回來的時候,也跟那個警察說了話。他好像很快就明白我是他弟弟了,說我們長得很像。”

“哦。”

志摩子打算去做飯,收拾起了服裝裁剪的工具。

志摩子和須田正樹結婚,是在她十九歲的時候。正樹比她大七歲,在一家小電氣工程公司上班。雙方都沒有親人,就在一間小小的出租屋裏開始了生活。雖然不能指望過上奢侈的生活,但日子每一天都過得很充實。

在他們結婚第七年的秋天,正在家中等待丈夫歸來的她接到了噩耗。來報信的公司人員告訴她這實際上是因公蒙受的不幸。這是一起觸電事故,據說正樹觸到了帶電的電容器。報信的人說,當時已經無可挽回了。

志摩子拉著只有五歲和六歲的兩個兒子跑向醫院,途中淚流滿面,幾度失聲嗚咽。

到達醫院的時候,正樹的臉已經被蒙上了白布單。志摩子一邊叫著丈夫的名字,一邊緊靠著他哭泣。懵懂的勇樹看著母親的樣子也哭了起來,把護士的眼淚也感染出來了。武志沒有哭,而是握緊拳頭站著。

從那以後,志摩子的生活一改從前。為了兩個兒子,她必須拼命發瘋似的幹活。而兩個兒子也從沒有奢望過什麽。二人讀小學的時候,她給了武志棒球手套和棒球,給了勇樹百科辭典,僅此而已。二人要考高中的時候,她本想讓武志進棒球名校,讓勇樹進升學率高的學校,但最後兩個人選的都是本地的高中。這自然是兩個人主動提出來的。

“雖說是警察,可比我想象的要樸素多了。不過目光很尖銳,可能是因為工作的關系才變成那樣的吧。”

勇樹說話間,推拉門被唰地拉開了。武志背對著沒有開燈、一片黑暗的房間,俯視勇樹和志摩子。

“警察問你什麽了?”武志問道,聲音低沉。

“也沒問什麽,我對北岡學長又不熟悉……跟警察碰面也只是偶然。”

勇樹把警察大概弄丟了筆,自己便把鉛筆借給他一事說了出來。

“是嗎。”武志一邊小聲低語,一邊走了過來。

“不過我倒是聽到了一件耐人尋味的事。北岡學長的屍體旁好像還有一具狗的屍體。可是為什麽連狗也被殺了,兇手怎麽知道北岡學長那個時候會經過那條路……總之看起來謎團很多。”

“嗯,這不是明擺著嘛。兇手這裏有問題。”武志用食指點著太陽穴說道。

“正好這段時間不是發生了這類事件嗎?刺傷美國人的那家夥。這就跟那件事一樣。”

上個月二十四日,發生了美國大使賴肖爾遇刺的事件。兇手是個十九歲的少年,據說他犯下罪行是因為,他認為美國的占領政策導致了自己生活困苦。這個少年曾經因精神病接受過治療。

“北岡也好,狗也好,都是不走運。”

“嗯,警察也說這種可能性很大。”

“可能吧。”武志點了好幾下頭,看著勇樹說道,“接下來的事警察無論如何都會解決的。跟你完全沒關系,你就別再插手了。”

“我知道了。”

“對你來說,可是沒有這個閑工夫了。”武志說完便站起身,走到玄關開始穿運動鞋,“我去跑跑步。”

“再過半個小時就開飯了。”

志摩子朝著他的背影說道。武志點點頭,之後留下輕輕的腳步聲,跑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