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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間五二八次列車(長野到東京的新幹線列車)在晚上七點二十五分駛出了高崎車站。根據時刻表,應該會在晚上八點十分抵達上野車站。和佳子不知道八點上野車站會發生什麽事,應該來不及了。

但她還是沖上了列車,因為她想看到底會發生什麽事、長峰會采取什麽行動,以及這麽復雜的事態會如何收場。

和佳子覺得自己好像背叛了長峰。

走出高崎車站前,和佳子打電話給警察,通報了長峰的行動。警察現在可能正前往高崎車站。

自己一直藏匿長峰,如今卻又報警,這或許可說是背叛。

但和佳子又覺得,應該說是長峰先背叛了她。

長峰曾經說要自首,那應該不是在說謊,卻因一個電話改變了心意。

八點上野車站—和佳子聽見長峰這樣說,當時他的表情顯得狼狽又迷惘。

即使這樣,和佳子仍相信他所說的“已經不會改變心意”,或許應該說是和佳子想去相信他。

或許,對於和佳子會去報警,長峰已經有心理準備。那麽,他一定不會認為和佳子背叛了他。

自己到底在想什麽?和佳子捫心自問。報警是希望警察阻止長峰犯罪,但又不只是為了防止犯罪。

殺人自然不好,但和佳子覺得像菅野這種人渣被殺了也無妨。如果菅野在某個地方被某人殺了,和佳子或許會覺得他罪有應得。

但她不能讓長峰去做這件事。他女兒的一生已被他們毀了,如果連他的人生也被他們破壞,那不是太悲慘了嗎?

長峰已殺了一個人,想必會被處以重刑。和佳子希望到此為止,她想阻止長峰摔得更慘。

但另一方面,她仍然希望長峰可以復仇成功。如果能預防他摔得更慘,至少她想讓他達成心願。

和佳子到底希望怎樣呢?

她自己也答不上來。

資深刑警真野看了看手表。誠也跟著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七點五十分。

“還有十分鐘。”真野說。

坐在副駕駛座上的刑警在用無線電說話,聲音很低,誠聽不清楚在說些什麽。其他警察似乎也在聽。

“出發吧。”真野對誠說。

誠默默點頭,他緊張得發不出聲音,口幹舌燥,嘴唇幹裂。

“他沒問題嗎?”駕駛座上姓織部的年輕警員說,“看到他的樣子,菅野不會懷疑嗎?”

“現在說這個也沒用,”真野回答,“會緊張也是理所當然的,不是嗎?畢竟要和逃亡中的嫌疑人私會。”

“沒錯……”年輕警員點點頭。

“那就走吧。”真野將後門打開。

織部和誠也相繼下車。只有副駕駛座上的刑警留在車上。

“就如同我剛才所說,你過天橋走到車站,然後等菅野的電話,明白嗎?”

“明、明白了。”

“我會在你後面跟著,但你絕對不可以往後看,有需要我會和你聯系,在那之前,你就像平常和人見面時一樣走路。萬一半路忽然遇到菅野該怎麽辦,你還記得嗎?”

“將帽子取下來慢慢接近……”

“然後呢?”

“最好是和快兒站著說話。如果快兒騎摩托車出現,叫我坐上後座,我也絕對不能坐,要一直等警察過來。”

“這樣就可以了,然後就由我們來處理,你趕快離開。”

“……我知道了。”

只要一想到那一刻,誠就渾身起雞皮疙瘩。快兒應該會被警察逮捕,但當他知道是自己欺騙他之後,會露出什麽樣的表情呢?他會怎樣瞪自己呢?

走到昭和大道時,真野停下了腳步,用下巴指了指天橋。

“請問……”誠開口。

“怎麽?”

“長峰也會來上野嗎?”

真野面色凝重。“這個你不用管。”

“但如果他出現……”

“你四周都是警察,長峰只要一出現,我們就會發現,到時會給你指示,你不用擔心。”

“哦。”誠點點頭,邁出步伐。真野好像打算稍作等待再跟過來。

大約十分鐘前,另外兩名警察靠近汽車,他們帶著小型手提箱。坐在車上的警察們拿過箱子,打開一看,裏面裝了手槍和槍袋。真野等三人隨即在狹窄的車內裝備起來,其間他們不發一語,使誠覺得本就很緊張的氣氛變得更為凝重。

通過眼前這些人的對話,誠得知長峰重樹也要來上野。槍想必就是為了對付他而準備的。誠希望長峰重樹能出現,並期待他想辦法殺了菅野,因為他想不出其他辦法令自己免遭菅野報復。

天橋近在眼前,誠壓抑住想回頭看的念頭,慢慢走上台階。

看見中井誠走上天橋後,織部和真野一起邁開步伐。他們仔細觀察四周,沒有發現菅野快兒和長峰重樹的身影。

織部摸了摸胸前,確認槍已放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