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葉之章 五(第3/12頁)

“令堂的事情,著實不幸。如果有用得著我的地方,請盡管開口。我會盡我所能幫您。”

“是……多謝。”我再次低頭致謝。

之後,藤村每次說話,我都低頭致意,如是三次。快要到第四次時,拉門開了,菜肴端了上來。

每一道菜都只是在小小的器皿中盛一點點,以海鮮為主,花了不少功夫烹調而成。可是,當閉上嘴巴咀嚼,終於品出這似乎是鮑魚、那似乎是蟹醬時,器皿裏早已空空如也。照這種吃法能填飽肚子嗎?我有些不安。

“我母親在北鬥醫科大學的時候,都做些什麽工作呢?”菜肴將盡時,我切入正題。

“一言以蔽之,是做研究助手。”藤村放下筷子,“說是醫科大學,但並非只教給學生傳統的醫療技術,也從事一些有前景的研究,自然需要助手。”

“什麽研究呢?”盡管覺得聽了也不可能懂,我還是姑且問了一句。

藤村稍作考慮後答道:“以體外受精為中心治療不孕的研究。”“哦……”這倒也並非不懂,“試管嬰兒的研究?”

“對,但不止如此……”

女招待進來,擺上新的菜肴。

“我一直很詫異,出生在東京的媽媽為什麽會來到如此遙遠的地方。關於這一點,藤村先生,您知道什麽嗎?”我試圖改變問話的內容。“倒是有所耳聞。”女招待離去後,藤村說了起來,“小林女士從高中時代起就對這種研究深感興趣。在研究了論文發表數量等情況後,才選擇了北鬥醫科大學。”

“是嗎?”想起媽媽平時的學習量,便覺得這逸聞可信,與我選擇大學的情況完全不同,“那麽,為什麽會對體外受精的研究如此感興趣呢?”

“要說明這一點,恐怕必須要提一下她當時的主張。小林女士對女性的社會地位與生物性職責的關系非常不滿。”

“社會地位與……到底是什麽呢?”話題忽然變得艱澀起來。“也就是說,女性參與社會的理想不能如願實現,就是因為被賦予了懷孕的職責。比如,一對夫婦共同上班。即使同樣工作,同樣分擔家務,收入相同,但一旦懷了孕,女方就只能辭職。至少,暫時離開工作這一點不可避免。於是,從這時起,女主內、男主外這種職能分配就實際體現出來了。一旦變成這樣,很少有夫婦能恢復原來的狀態。並且,以企業為主的社會也認為女性結婚懷孕之後就該撤離戰線,所以從一開始就沒有把女性算入戰鬥力。這樣,女性要想獲得與男性平等的社會地位就不可能了—以上內容差不多就是小林女士的主張。這的確是真理,我也這麽認為。”

“我也有同感。”吃了一口面條狀的烏賊刺身後,我說道,“盡管現在女性的社會地位有了顯著提高。”

“但同時,懷孕的女性也減少了。這一點在出生率上體現得最為明顯,也印證了小林女士的觀點。”

“在我的朋友圈裏,也有一些人斷言孩子會妨礙工作,所以索性不要。”

“是吧?女性放棄了生物功能,選擇了社會地位。但如果因此譴責這種選擇,則不合道理。責任在於那些本該探索一條道路使女性可以兼顧家庭與事業,卻沒有這麽做的男性身上。”

“您說的一點沒錯。”我握緊拳頭,使勁敲了一下膝蓋。

“現在我能這樣說,但放到二三十年前,情況可就大不相同了。女人只要能生養孩子、侍奉丈夫就行了—持這種觀點的人,即使在年輕女性中也為數不少。正因如此,小林女士深陷困境的情形也不難想象。”

“我母親當時想做什麽?”

“是啊,做什麽呢?我也說不清她當時究竟有沒有明確而具體的構想,但總之是要從根本上變革生孩子的系統。剛才您也說過,朋友嫌孩子礙事而不要孩子,確切地說,不應該這樣。現實是,如果丈夫積極參與撫養孩子的事務,多數職業女性還是願意要孩子的。妨礙工作的並非孩子本身,而是懷孕和育兒。小林女士也這麽認為。並且,育兒的事情,請丈夫或其他人代勞是完全可能的。問題是懷孕。如果在公司裏被委以重任、正要大展宏圖時懷了孕,既給周圍的人帶來麻煩,本人也一定非常懊惱。於是小林女士想,若能夠開發出一種職業女性不使用自己的身體就能得到親生骨肉的方法就好了。”

“就是代孕母親嘍。”我隨口把這個在報紙等媒體上見過的詞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