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上海灘群雄畢現(第2/18頁)

這個範高頭,在上海可謂叱咤風雲,是個不折不扣的狠角色。範高頭的腦門上長有一顆碩大的肉瘤,好似頭上多長了一個小腦袋,因此得了“範高頭”這個綽號。範高頭早年是船戶出身,為人性情兇狠,又生得孔武有力,他將一幫氣味相投的艄公、舵手們糾集起來,又收編了江邊的各路流氓地痞,幹起了強占水路、劫掠商船、販賣私鹽、搶劫鴉片的勾當。正是在他的帶領下,水老蟲的力量一天比一天強大,也一天比一天猖狂,不僅打水路鴉片的主意,有時甚至連已經運抵新開河一帶碼頭上的鴉片也不放過。潮州幫多次增派人手巡邏看守,但仍然無濟於事,有時甚至連巡邏的人也告失蹤,第二天屍體被發現漂浮在黃浦江面上。不僅如此,水老蟲還殺過租界的巡捕,買槍買炮與黃浦江上的巡江緝私營幹過仗,而且專門與洋人做對,劫過洋船殺過洋人,讓行經黃浦江上的洋人吃盡了苦頭。後來洋人不堪其擾,不斷向租界當局反映,租界當局便不斷向當時的江蘇巡撫陳夔龍施壓,最終陳夔龍在去年派出大批精兵追擊圍剿水老蟲,將這一流氓團夥徹底擊潰,並捕殺了水老蟲的首領範高頭。

歪脖子男人一見小劃上的人一齊躍入了水中,腦海裏立即跳出了水老蟲三個字。雖然他只是猜測,但敢在黃浦江上潛水行事的人,除了水性出色的水老蟲,還能有誰?自從去年範高頭死後,水老蟲已經銷聲匿跡了整整一年,歪脖子男人沒想到今天竟會遭遇這幫人。這些水老蟲熟知水性,如果被他們潛到舢板底下搞破壞,那四只舢板上的十二個搶土者,全都難逃葬身江底的厄運。

如果是在白天,或許還能從水面的動靜來判斷水老蟲的位置,但此時是伸手看不清五指的黑夜,無從預判水老蟲在水下的動向。情急之下,歪脖子男人只能命令搶土者將撓鉤伸入水中東攪西撓,同時朝水中開槍亂射,只盼能起到一些作用。

但這種瞎子摸象的辦法實在收效甚微。片刻之後,最左側的舢板忽然傾覆過來,三個搶土者跌落入水,撲騰了幾下,便徹底從水面上消失了。一入水中,任你槍支在手,也難以鬥過水老蟲的各種手段。

“趕緊劃起來,給我往前面沖!”歪脖子男人急得大喊大叫。

他急吼之下,三只舢板先後提起速度,朝遠處那兩只沒有移動的小劃沖去。

那兩只小劃上的水老蟲已經開始忙活起來,正在賣力地撓鉤裝有鴉片的麻袋。

歪脖子男人知道,在原地停留就是等死,只有動起來,不斷地移動位置,舢板才有可能甩開水裏的水老蟲。同時他已鐵了心,只要能夠搶得幾只麻袋,就算沒有白跑這一趟,即便一只麻袋也沒搶到,那也不能放過前方這兩只小劃,自己得不到的東西,也決計不能讓水老蟲得到。

在沖向兩只小劃的過程中,落在最後面的舢板,忽然間傾覆過來,沉入了江底。

只剩下最後兩只舢板了。

沒等靠近撓鉤麻袋的兩只小劃,歪脖子男人便迫不及待地扣動了扳機,黃浦江上頓時響起了槍聲。

兩只小劃已經撓鉤了幾只麻袋,算得上收獲頗豐。眼見兩只舢板飛一般地沖來,而且槍聲已經響起,兩只小劃急忙朝南岸劃去。岸上早有馬車等候,只要將貨物弄上岸,裝車運走,水老蟲就可大功告成。

歪脖子男人不願輕易地放過這幫水老蟲,指揮兩只舢板從斜刺裏殺向小劃。在飛速劃行的過程中,他還不忘甩出撓鉤,將一只飄過船側的麻袋鉤了上來。

雙方雖然都在快速地劃行,但兩只舢板占了先起速的優勢,劃船的搶土者又都是臂粗力壯的大漢,因此逐漸縮短了與兩只小劃的距離。

漸漸追近小劃,歪脖子男人照準小劃上的黑影就是數槍連發。不知是他槍法準還是運氣好,黑暗中只聽得一聲慘叫,一只小劃上的劃槳人被子彈擊中,翻身跌入了江中,劃槳人的雙手沒有撒勁,將船槳也帶入了水中。

失去了船槳,這只小劃的速度頓時慢了下來,兩只舢板趁機沖近,槍聲連響,小劃上的兩個水老蟲來不及躍入江中,已被亂槍打死。

“萊陽梨!”歪脖子男人用撓鉤鉤住了小劃,沖另外一只舢板大聲吼道,“前面那只船交給你了!”

綽號叫“萊陽梨”的男人應了一聲,指揮舢板追擊另一只全速劃行的小劃,兩者之間的距離逐漸縮短。

有了前車之鑒,這只小劃上的兩個水老蟲不等後方追近的搶土者開槍,搶先一步躍入了水中,準備在水下襲擊舢板。劃槳的水老蟲則繼續留在小劃上,一個勁地向岸邊猛劃。

水老蟲入水,舢板再往前劃便有傾覆的危險,但萊陽梨既不退縮,也不躲避,而是繼續指揮舢板直愣愣地沖向小劃。他連開數槍,但劃槳的水老蟲俯下了身子,子彈一一射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