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四十四兇冢

大千世界無奇不有,這句話在此之前常常聽人說起。可是往往當離奇的事情落到自己身上的時候卻又開始懷疑這句話的真實性。

當我聽完“爺爺”的故事之後,我完全愣住了,好一會兒才恍若隔世般地從故事之中清醒過來。

之所以在爺爺兩字上面加一個引號,是因為他並不是我的親爺爺,或者說我與他沒有血緣關系。只是從我父親開始便因為一些原因改成了他的姓氏,就連我的名字潘沐洋也是他給取的。

在我的印象中爺爺一直是個神秘的人,無論冬夏他始終都穿著一件黑色的已經破得露出棉花的棉襖,蓬頭垢面,眼神縹緲,喜悅的表情似乎永遠不屬於他那張臉。他住在村子最裏面的一間小草房裏,與其他的人家隔出幾百米。院子不大,卻養著數只羽毛光鮮的公雞。

村子裏的人極少與他來往,但是非常敬重他。最主要的原因是因為他有一手看陰宅的絕活兒。他的規矩頗多,非有緣人即便施以重金亦不為所動。

我小時候曾經在老家陪著這位爺爺待過一段時間,但是那段記憶卻是不堪回首的。後來一直在外求學,便再也沒有他的音訊,也許是因為並非親爺爺的緣故,在親爺爺過世之後便覺得在老家已經再無親人,便也不再關心老家。直到2008年的秋天,那時候正趕上金融危機,而我卻不幸地離職了。正當我窩在家中四處投簡歷無果的時候,父親忽然打來了電話。

電話裏父親忽然提到了爺爺,這才讓我想起了那位老人。父親在電話裏告訴我:爺爺得了肺癌,發現的時候已經是晚期了,醫院下了病危通知單,如果我沒有太多的事情的話,過幾天就和他回去看看爺爺。關於我小時候的那件事,實際上老人一直對我心存內疚,說完父親掛斷了電話。放下電話,我看了看我左手的手腕,手腕處依然清晰地留著兩塊細小的傷疤。

畢竟人已經老了,我想我也應該回去看看他了。想到這裏我給父親回了個電話,我告訴父親他回老家的時候順便接上我。

三天之後,父親開車來接我。我和父親也有半年多未見了,半年的時間已經使年過五十的父親顯得蒼老了很多。其實我並非不願意回家看望他們,只是因為我手腕上的傷。

因為前幾天下過一場秋雨的緣故,下了高速之後,車子一直在泥濘的山路上顛簸,我和父親一直沉默不語。或許是這種氣氛太過壓抑,父親欲言又止地說道:“沐洋,你……最近還好嗎?”

我當然知道父親話裏的意思,他的所謂好嗎是指我手腕上的傷口。我勉強從嘴角裏擠出幾絲微笑說道:“好多了,已經有幾個月沒有發作過了。”

接著車裏又是一陣沉默,過了一會兒,父親遞給我一支煙,自顧自地點上大口地吸了一口,放慢了車速說道:“你心裏是不是一直在責怪他?”

父親的話讓我心頭一顫,恨一個人最深的程度也許就是完全將這個人遺忘掉吧。我沒有說話,抽了一口煙然後將頭扭向車外,車外是一條綿亙的高山。

“其實他一直在想辦法彌補。”父親淡淡地說道。

我不置可否地從鼻孔中“哼”了一聲,然後繼續注視著窗外,淚水順著眼眶流了出來。

“爸,關於他,你知道多少?”我忽然問道,父親的身體也是微微一顫,其實我知道父親甚至我的親爺爺對他的了解都少得可憐,沒人知道他是從什麽地方來的,聽別人說他來的時候正好是一年的秋季,他便是穿著那件黑色的棉襖,身無長物,只有一個黑色的小盒子,那盒子有手掌大小,掛在腰間。他來到這裏便留了下來。

“沐洋……其實很多事情你不知道!”父親嘆了口氣說,“這些話如果我告訴你的話,你一定會覺得是天方夜譚,但確實是真的。”

“呵呵。”我笑得有些輕蔑,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會有什麽事情會讓我覺得是天方夜譚。

“他之所以會留在村子裏,並不是因為他無家可歸,而是村子裏的人不能讓他走。”父親咬了咬嘴唇說道。

父親的這句話倒是大出我的意料,原本我一直以為是他死皮賴臉地不肯離開這裏,誰知真相竟然是這樣的。

“可是……可是這是為什麽啊?”我疑惑地望著父親,父親將車停下來,然後示意我走出車子,此時已經是深秋,再加上剛剛下過秋雨的緣故,外面還是有些寒意。父親靠在車門上扔給我一支煙,自己悠然地點上之後指著我面前的一座山說:“沐洋,你看見前面的那座山了嗎?”

我不解地望著父親,然後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面前是一座貧瘠的高山,在山腰處密密麻麻地排列著無數白色的墓碑,掩映在荒草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