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第3/3頁)

她在前往諾斯伯恩的半路上在一個公交站點坐著休息了一會兒,將她夾克的兜帽戴在頭上,再次昏睡過去。當她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在一小群穿著工作服的人中間,所有人都禮貌但冷漠地同這個長凳保持距離。我只是另一個無家可歸的人,她心想,你們在臉書上談論我比我在現實生活中要容易得多。

一個女人坐在長椅的另一頭,一直緊緊地抓著她的手提箱。雪兒看了一眼她的手機,差一刻八點。她又睡過去一個小時。沒有人直視她的眼睛。哎,倫敦人。你們寧可在大街上跨過一具屍體也不想惹上事端。

她在一輛巴士進站的時候再次站起身,與她同道的通勤者們安靜地湧向車門。她感覺到世界開始天旋地轉,靠在車站遮雨棚上穩住腳步。當她拿開她的手時,看見自己在玻璃護板上留下一個血淋淋的手印。她閉上眼睛深呼吸。現在離諾斯伯恩中轉站不遠了,只要穿過大公園,然後走過商業街就到家了。

布洛芬似乎沒有起作用。她的頭像被敲打般地疼痛,就好像在那裏面有什麽東西試圖沖出來。她順著車站路一瘸一拐地前行,腳步越來越慢,搖搖晃晃地從遛狗的人和晨跑人中間穿過,職業母親用推車送哭鬧的孩子去小太陽托兒所。她在一個垃圾箱旁邊停下來想嘔吐。並沒有真的吐出來什麽,甚至連芬達都沒有吐出來,但她嘴裏有股舊食品罐頭的味道。她的右眼幾乎什麽都看不到,她把兜帽拉得更低些,來掩蓋自己這張萬聖節面具一樣的臉。肯定有人,她心想,你們之中肯定有人心存疑惑。難道你們不疑惑嗎?在利物浦,沒人看見我這樣的人會直接走過去,假裝他們什麽都沒看見。

但這並不是真實的,不是嗎?如果利物浦那麽好,如果你家鄉那些快活的家夥、勇敢接受苦難的人那麽好的話,你就不會在倫敦了。這就是英格蘭,是不是?這就是人們。他們只在覺得你要緊的時候才會幫助你。

商業街上還有一半的商店沒開業。只有格雷格斯、經濟小吃店、本地商店和蔬菜水果店顯露出生機。

那些新商店——賣奢侈品的商店——直到十點才開門。如果你有錢的話就是這樣,她苦澀地心想著。那些去外面吃午餐的女士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為她們從來不起床吃早飯。她感覺悲傷、無力、絕望,可以感覺到鮮血從兩腿之間滲出來,摩擦著她大腿上的皮膚。她正大量地出汗,盡管她感覺冷得發抖,用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盲目地蹣跚前行,一頭撞進一個男人健壯的身體。

“對不起,”她咕噥著,試圖躲閃到一旁。然後感覺她腳下再次失去平衡,伸出一只手扶住墻壁,“對不起。”

“雪兒?”

她擡頭看著對方。是托馬斯·鄧巴,住在頂樓公寓的嘮叨先生:手裏拿著一條面包和一品托牛奶,一份衛報夾在他胳膊下。他的臉變得像紙一樣白,嘴巴大張著都能接蒼蠅,他的眼鏡在清晨的陽光下閃著光。

“哦,我的老天爺啊,雪兒,”他說道,在她搖晃著要跌倒的時候伸手接住她,“發生了什麽?你這到底是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