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三十二章(第2/3頁)

“我在埋葬。”

錢靈脫了鞋跳進小麥身邊,像從前躲在一個蚊帳裏那樣。

“埋葬?”

小麥放下了蚊帳,裏面成為了兩個女孩的小世界。

“你還記得我床頭的大頭貼嗎?”

“我們兩個人的合影?”

“是,”錢靈停頓了片刻,仰頭嘆息,“我把大頭貼埋到了我最喜歡的梅樹下。”

“為什麽?”

小麥感到一陣悲涼,就像自己的青春也被死黨埋葬了。

“既然在你的心裏,我已不再重要,何必再留著我們的大頭貼呢?”

“錢靈。”小麥戰栗著抓住她的手,“不,你在我的心裏永遠重要,誰都不肯能代替你。”

“你的心裏只有他。”

錢靈把手掙脫了出來,怨恨地盯著她的眼睛。

“不,我不能失去你。”

小麥從來沒有想過,她會到這種眾叛親離的地步,她仍想挽回與錢靈的友情。

看著她真實而單純的眼神,還有順著臉頰滑落的淚水,錢靈也心軟了下來,噙著淚花問:“真的嗎?”

“真的!”

小麥緊緊抱住錢靈,無法想象失去她的生活,如同無法想象失去秋收的生活。

可是,她卻難以衡量,天平兩邊哪一個更重?

兩個十八歲的少女,在蚊帳裏相擁大哭一場,直到寢室熄燈陷入黑暗。

眼淚,打濕了枕席。

她們擠在狹窄的床上,互相撫摸對方的發絲,交換口鼻呼出的氣息。

錢靈在她耳邊說起悄悄話:“告訴你一個秘密,高二那年暑假,我喜歡上了鄰居家的男生。那是個大學一年級的學生,長得又高又帥還愛擺酷,簡直和流川楓一模一樣。可是,我和他只持續交往了一個月,等到我們重新開學的時候,原來那種感覺就徹底沒了,我再也不想見到他了。”

“不會吧?那說明你們愛得不深。”

“當時愛得也死去活來呢!可是,只有三分鐘的熱度,這就是絕大多數的初戀。每個情竇初開的少女都會遇到這種情況,千萬不要因此影響未來一輩子。你還有太久太長的人生路要走,會遇到更多更好更適合你的男孩子,給自己留更多得機會吧。”

小麥卻背過身去淡淡地說:“為什麽,你的口氣那麽像老師呢?”

“好吧,我不說這些了,只要你還把我當做死黨。”

“嗯,我們要好好地在一起。”

黑暗無聲的女生寢室,田小麥靠在錢靈的身上,居然漸漸地睡著了。

她夢到了秋收。

第二天,小麥剛去食堂吃早飯,就有個老師盯在旁邊,一直盯到早上第一節課。

一天一夜,她像蹲監獄似的失去了自由,只能來往於教室,食堂,寢室之間。學校派三個老師輪流盯守她,更嚴禁她踏出校門半步。

終於,她憋不住對老師說:“我有這麽可怕嗎?”

“對不起,這是校長的指示,也是你爸爸的要求,我們必須對你負責。”

就這樣熬到星期三,小麥已三天沒見到他了,不知道他是什麽心情?會不會同樣癡癡地等在學校門口?最不敢想象的,就是秋收可能覺得她變了心,突然之間就要一刀兩斷。

每個夜晚她都心如刀絞,趴在寢室窗口直到熄燈,做著各種稀奇古怪的噩夢。幸好有錢靈陪伴左右,否則自己一定會瘋的。每次睡不著的時候,她就會拉著錢靈說悄悄話。她把自己內心所有的秘密,包括對秋收的看法都告訴死黨。

錢靈耐心地開導她,告訴她那只是少女的幻想,並不能模糊兩個世界的分界線——這條涇渭分明的鴻溝,是誰都無法跨越過去的,至於那些愛情小說裏寫的,愛情歌曲裏唱得,都只是一些幻覺——不可能成為現實的東西。

小麥承認她說的每句話都有道理——可是,如果是幻覺的話——為什麽,她感覺得如此真實呢?

周四,高考前在學校度過的最後一個夜晚。

她依然趴在寢室的窗台,眺望朦朧不清的黑暗荒野,期望能看到某個光亮,無論是手電筒還是篝火,她都相信那是秋收給她的訊息。

可是,隨著熄燈時間到來,她被迫回到蚊帳裏,再也沒有看到哪怕一絲光。

昏昏沉沉地睡到後半夜,聽到窗外響起什麽聲音,她警覺地睜開眼睛,推了推身邊的錢靈:“你聽到了嗎?”

“哪?沒好困睡吧”

小麥剛躺下,心裏就被深深刺了一下,下床打開窗戶,果然聽到了那個聲音。

窗外,女生宿舍樓下,那堵高高的圍墻的後面,就是淩晨荒蕪的視野。

學校圍墻的背後,傳來一陣吉他彈奏聲——分明就是那把破舊的木吉他,是秋收的手指彈出的聲音,沒有什麽花哨的旋律,只有流浪漢似的不羈節奏,響徹了校園的這個角落。

寢室裏的女生們都醒了,樓上樓下很多人都聽到了,錢靈也下床跑到她的身後,摸著小麥的肩膀說:“我也聽到了,你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