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八、夢歷九:替換人類

一般說來,像我這種人,應該對宇宙探索之類的書特別感興趣。可實際並不是這樣。

今天,有人送給女兒一本科學幻想小說,可是,她不認字,我就給她講起來。是她給了我一個接觸太空的機會。

太陽落山了,天穹像越來越濃的墨汁,星光渺茫。

太空無邊無際,我的思緒像斷了線的風箏越飛越遠,最後消失在想象力之外。我有點絕望。

我打開短波收音機,想聽聽這個地球上的消息。

在深更半夜的時候,當我一個人打開收音機搜索頻道,總會有一種隱隱的恐懼。不知道你有沒有同感?

我總會聽見一些稀奇古怪的刺耳雜音,還會聽見一些稀奇古怪的話語--我弄不清那是朝鮮語還是馬來語。收音機的調諧指針越偏,那聲音越詭譎。

我總擔心收音機的線圈突然與一種神秘的無線電波達到諧振,使我聽到一個天外的聲音。

我轉動著旋鈕,真的聽見了一個似乎來自黑暗太空的遙遠的聲音,很微弱,漸漸增強,清晰可聞,爾後又漸漸減弱,一點點消失......

“......燃料箱空了......接收機失靈......能不能聽見......請回答!......我回不去地球了......”我幾乎遇到了剛剛看過的科學幻想小說裏的情節!我慌了,不知道給什麽部門打電話。最後我打了110。

很快,我就被一個電話招去了解情況。

我是一個市民,我能提供的只有我所聽到的聲音。

我後來才知道,在距人們3500裏的太空中,有一個人正孤獨地坐在已經沒有燃料的宇宙飛船裏繞著地球飛。他迷失在不見人跡的太空中,迷失在黑暗的洞穴裏。

我想象著他的處境,感到那是真正的恐怖--浩瀚的太空中,只有他一個人,飛船返回大氣層的燃料不知為什麽耗盡了,被滯留在太空的軌道上,任何人都無法達到那裏,任何人想解救他都望塵莫及。軌道幾乎垂直於地球赤道,宇宙飛船將永遠圍著地球轉下去......

蕓蕓眾生,高樓大廈,童年,夢想,父母,朋友,同事,愛情,事業,仇恨,牽掛,戰爭,瘟疫......都變得那麽渺小,變成了一粒灰塵,無根無據地漂浮在太空中......

可是,是什麽原因使他的燃料耗盡了呢?

最後,當我知道了這個人名字的時候,更加恐怖--這個人叫解達,是我初中時代的同學。我只聽說他後來考上了飛行員,已經多年沒聯系了。

經過一次次的健康和心理測試,最後在千千萬萬的人中篩選出了解達。他離開地球前,多次進入模擬的加速度狀態、失重狀態、狹窄封閉的太空艙狀態......

這個地球上有這麽多人,怎麽偏偏是我接收到了他的求救信號了呢?

又是黑夜,人間的嘈雜喧囂漸漸消隱,我又拿出短波收音機,試圖再次聽到解達的聲音。

我不停地變換方向,不停地轉動收音機旋鈕,竟然又一次聽到了解達的聲音。他置身於茫茫太空,驚恐地喋喋不休地說著話,似乎已經崩潰。

“舷窗外面黑得好像地獄......我好像坐在一個同時向四面八方旋轉的球體上......救救我......”飛船上的遙測儀都在正常工作,地球還能接收到相關信息,關於宇宙射線,大氣塵埃、從沒有標繪出的島嶼、風雲形成的氣象資料......

而死神正在逼近每小時50000多裏的飛船。

我聽見解達突然驚叫起來,我斷斷續續地聽見他在喊著:“一個巨大的飛行物!......不是人......沒有邊緣......流淌進來......啊!......”我最終沒有聽他描繪出“它們”的形貌。

我仿佛看見解達端坐在控制椅上。舷艙沒有損壞的痕跡,可是他已經死了。每只氧氣表都指到了零。

他永遠地留在了軌道上。

那艘飛船成了他的墳冢,永遠在我們的頭頂飛行。

......好像過了幾天,我到很遠的一個地方去出差。

那是一個燦爛的下午,我在一個漂亮的廣場散步,周圍每張面孔都十分陌生。突然,我停下腳步,睜大了眼睛:“解達!”我大叫起來。

那個人領著一群穿著校服的孩子走在路邊,並沒有答應,繼續朝前走。

我跑上前,拉住他:“解達!真的是你嗎?”那個人禮貌地笑了笑:“你認錯人了。”說完他揚臂指揮孩子們繼續朝前走。

我這時看清他的手閃著金屬的光,根本不是肌肉!

我顧不上多想,跑上去攔住那群大約十一二歲的孩子,大聲說:“孩子們,我問個問題,3-1等於幾?知道的請舉手!”那些孩子紛紛舉起手來。

他們的手都是金屬的!

那個人大聲喝道:“都把手放下!”那些孩子好像很害怕,馬上都放下了手,而且把手都縮進了袖子裏。

“你到底要幹什麽!”那個人很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