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又一個不幸的女子(2)

專案組的幾個人聽了小孫的講述,簡單研究了一下,決定立即傳喚這個姓張的看門人。

他叫張四涪。

他端端正正地坐在訊問室的冷板凳上,神態木然。他身上的衣服都是舊的,卻十分潔凈,襯衣領子露出一圈來,雪白雪白。

在訊問中,他的態度似乎還很配合。

“你為什麽讓孫麗裝瘋賣傻?”“我沒有讓她裝瘋賣傻。”“你沒有威脅過她?”“我沒有威脅過她。”“那天晚上,你沒有給她打過電話?”“我給她打過電話。”“你說了什麽?”“我讓她保重身體。”怎麽問,他都是這些話。

專案組的警察有點沒轍了。

是的,張四涪一次都沒有面對面威脅過小孫。小孫僅僅是接到過他的一個電話,而他具體在電話中說了什麽,又沒有錄音。

“有那麽多人在紅都劇院失蹤,你知不知道是誰幹的?”警察跟他玩起心理戰。他們嚴密地觀察他的表情。“不知道。”“跟你有沒有關系?”“沒有。”“跟袁某有關系嗎?”警察突然問。

“袁某?哪個袁某?”“解放前自殺的那個女人。”“死了的人怎麽能作案呢?我不信。”他說著,臉上流露出嘲笑的意味。

警察有點泄氣。

由於證據不足,當天晚上,警方把張四涪放回了家。

第二天晚上,小孫懷著忐忑不安的心上了班。

張四涪又回來了!

她仿佛和這個詭怪的張四涪一同置身於一個陰影中,他跟她近在咫尺,死死盯著她,臉上突然長出無數只手來。

她魂飛魄散。

這時候,在陽光下正巧有一群人走過來,她像見了救星一樣大喊:“救命啊!”然後,她指著張四涪,大叫:“快來抓住他!抓住他!”那群人不解地朝這裏走過來。

張四涪轉過身去,他的臉立即就變得正常了,他和善地對那群人笑著。

那群糊塗的人就走過去了,任憑她怎麽喊都無濟於事,他們還是一點點沒了蹤影。

世界很空曠,又剩下了他和她。

他慢慢轉過頭來,開始獰笑,他的臉又開始一點點原形畢露......

她在她的工作室裏售票的時候,一直不敢朝入口處看。

張四涪正坐在那裏收票。

她能感覺到,他一邊收票,一邊穿過窗子看著她。她覺得,他要把自己生吞活剝,因為她泄露了他的秘密。

電影散場之後,她也該下班了。

外面刮起了大風。

她膽怯了,給丈夫打電話,想讓他來接自己,可是,他沒在家。打他手機,他的手機竟然關了。

沒辦法,她只好硬著頭皮自己回家。

她走出售票室的時候,看見劇院入口的大門敞開著,不見張四涪。他應該正在裏面掃地。

她快步走下劇院門前的台階,走了一段路,緊張地回頭看了一眼:張四涪正站在劇院台階上朝著她看。他那眼神冷若冰霜。

她打了個冷戰,加快了腳步。

風越刮越大,兩旁的樹使勁地搖擺,發出“嘩嘩啦啦”的聲響,它們的影子在地上急躁地晃動著,好像鬼影一般。

塵土、紙屑、樹葉在半空飛舞,路上不見一個行人。

回家的路變得危機四伏,她忽然覺得今晚她可能回不去了,永遠回不去了。

迎面走過來一個人,穿著黑色的雨衣,帽子擋住了腦袋,看不見臉。

她驀地想起了那個恐怖的雨夜,想起了那個要向她買24排4號電影票的人!

沒下雨,他穿雨衣幹什麽?

她覺得,這個人是沖她來的。

他走得很慢,好像在思考什麽問題。兩旁的路燈修好了,那光像夢一樣。

小孫想喊,卻張不開嘴。

那個人慢慢走到了她的跟前,停下了。他和小孫一樣高。

小孫猛地擡頭看了他一眼,在雨衣寬大的帽子中,有一張蒼白的臉--正是張四涪!

他木木地看著小孫,一言不發。

小孫拔腿就跑。

她在大風中不知跑出了多遠,實在跑不動了,回頭氣喘籲籲地看,空蕩蕩的路上根本不見他的人影,只有一只蝙蝠在飛。

她轉過身,一個人正站在她的面前,她嚇得失聲尖叫起來。

“孫麗,你跑什麽?”是她的丈夫,他出來接她了。

她一下就癱倒在他的懷裏。

小孫回家之後,把這件事前前後後對丈夫講了。

丈夫恨恨地說:“把今晚的事告訴警察。”小孫說:“他什麽都沒幹呀,警察能把他怎麽樣?他在走路,他只是沒有跟我打招呼而已,這算什麽事呢?”丈夫想了想,無奈地搖了搖腦袋。

老子躺在床上,久久端詳著床頭擺放的香瓶的照片,心情極其難過。

窗外的風越刮越大,人間一片飄搖。

他一直堅信他的香瓶還活著,在一個天氣晴朗的日子,她會突然出現在他的面前,像平時那樣,調皮地嚇他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