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陰謀(1)

您知道領帶其實是一種含蓄的兇器最後我把它套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尺寸沒一點問題---無名氏這一天,我到書店查看我的書的銷售情況。老板說,賣得還不賴。感謝各位捧場。

我現在繼續為你們寫結尾。

然後,我去上班。我活了之後,那個頂替我主編的人就辭職讓了位。

我剛進辦公室的門,兩個警察就來了。其中一個是曹景記。

曹景記!

他的臉不白了,是那種健康的黑紅色。他威風凜凜地出現在我辦公室的門口。

我看著他,心裏想---他是不是那個虛擬的周德東的變形?在那個廢棄的廠房裏,在那個虛擬的東西出現之前,我曾經聽見他的聲音響起。他是我想象中的影子還是現實裏的人?他是我虛構的一個書中的人物,還是真實存在的一個警察?他是不是要殺死我的幻覺的一個組成部分?

我弄不清。

另一個警察在他旁邊惡狠狠地看著我。

我又想:這個警察是誰?他叫什麽名字?他母親叫什麽名字?他是什麽來歷?他的臉為什麽很紅潤?他是曹景記的同夥嗎?他是那個虛擬周德東的同夥嗎?他知道最近發生在我身上的這一切恐怖故事嗎?

我問:"曹景記,你怎麽來了?"他好像不認識我,沖上來用手銬把我的一只手腕銬上,另一端銬在他自己的手腕上。

我感到他的神色不對頭:"我咋地了?"他一邊拉著我往外走,一邊粗聲粗氣地說:"有人報案,說你殺人未遂。"殺人未遂?

我殺誰了?

我的腦海一下浮現出那個虛擬的東西,那汩汩流淌的A型血,那白紙一樣的臉......難道是他?

他們的一輛破舊警車就停在門口。上了車,我問曹景記:"你能不能告訴我,是誰報的案?"曹景記看都不看我,說:"一個老頭。"一個老頭?

我傻了。難道那老頭是他變化而成?如果他這樣超現實,那麽我怎麽樣都不會有活路。

我想弄清這是不是一場誤會,又問:"他長得什麽樣?"曹景記變了臉,喝道:"不要啰嗦!"一路上他再沒有說一句話。

一路上我都在想,我還能不能再回來。

到了公安局,我一眼就看見了那另一個我。

剛剛半個月,他已經老得像八十歲的人了。他滿臉皺紋,雙眼渾濁,奄奄一息。他的臉沒有一點血色,像一個死人。

他縮在公安局一角的長椅上,艱難地喘息。

他看見了我。他那眼神無比惡毒,讓我不由打了個冷戰。

可是我已經不再是周德東。

我現在變成了李沸。

周德東的書上那三個沉甸甸的漢字,不再代表我。

周德東沒有了,這個寄生蟲,他快完蛋了!

我看著他,心情無比復雜。

他就是我。

我看著他那副樣子,心中又有點悲涼---那就是我衰老之後的樣子啊。

曹景記指定一個凳子,讓我坐下。

他坐在我對面。

那個虛擬的東西坐在我的身後。

曹景記說:"你看見了,就是這個老人,他告你要殺死他。"我看見了那個物證---我用過的舊三角工具刀,就放在桌子上。上面還有血跡,那是A型血,那是我的血。

兇器無疑是那個虛擬的東西提供的。

曹景記:"現在做筆錄。"他說著,打開一個本子,拿起筆。

"你的名字!"我的心抖了一下。

我轉過頭,看見那個虛擬的東西正得意地看著我,他渾濁的雙眼回光返照似的竟突然放出電一樣的光!

我明白了,這是他的陰謀。

在哪裏必須得報上自己的真實姓名?只有一個地方---公安局。

只要我一說我叫周德東,那麽他一下就會吞沒我,我就完蛋了,他就新生了。

我不卑不亢地說:"李沸。"那個虛擬的東西用盡他剩余的所有氣力,歇斯底裏地怪叫起來,他在揭穿我:"他叫周德東,他不叫李沸!"曹景記對我喝道:"報真實姓名!"我直到這時候還懷疑這個曹景記和那個虛擬之物的關系。不管怎麽樣,我知道那個虛擬之物已經快消亡了。我必須拖延時間!

我堅持說:"我真的叫李沸。"曹景記威嚴地盯著我的眼睛,說:"我再提醒你,這裏是公安局,請你報真實姓名!"我平靜地說:"我沒說謊。"我能感覺到那個虛擬的東西在身後嚴密地聆聽著我和警察的對話。

他坐那個位置很有利,他能看見我,我看不見他。只要我一說出周德東三個字,他立即就會像鱷魚一樣撲上來把我吞掉。

我平靜地繼續說:"過去我曾經叫那個名字,可現在我改了。"曹景記眯著眼看我,有點雲裏霧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