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的一張陌生人照片(2)

我到那個地方的時候,天快黑了。路燈亮了,個別的小偷已經從洞口露出眼珠。

那是一個很舊的樓,所有的窗戶都沒有亮光。

我慢慢地爬上去。樓梯很黑,有一股黴味。我在走近一個可怕的謎底。

最高一層。

樓道裏沒有燈,暗暗的,一片死寂,只有我慢吞吞的腳步聲。我甚至懷疑這是個廢棄的樓。

我一邊走一邊看一個個門牌號。我只有把眼睛湊近門牌號才能看清。

我的眼睛湊近其中一扇門的時候,那扇門竟然自己慢慢拉開了!

一張臉出現在我面前,把我嚇了一跳。

他和我面對面地站立。

我倆都愣住了。

他和我長得像極了,我遇見了我!

他的臉很白,是那種沒有血的白。

就是他。

我先說話了:"你是曹景記嗎?"他反問:"你是?......"我說:"我叫周德東。"他冷冷地說:"我不認識你。"我說:"幾年前,你不是給《女友》雜志社寄過一張照片嗎?"他皺皺眉:"什麽《女友》雜志?我根本不知道。"我想了想,說:"我是個作家,寫恐怖故事的,我可以進屋跟你聊聊嗎?"他也想了想,然後說:"你想進就進吧。"這是一個很簡陋的房子,一看住的就是那種隨時要搬走的人。屋子一角有一堆亂七八糟的書。房頂有一只很小的燈泡,昏昏黃黃。

我坐下來。我印象最深的是窗戶上擋著嚴嚴實實的簾子。那簾子是黑色的,好像很沉。

他坐在我的對面。他沒有給我倒水,兩個人就那樣幹巴巴地坐著。他看著我的眼睛,問:"你是怎麽找到我的?"我說:"打聽的。"他繼續看著我的眼睛:"你為什麽要找我呢?"我知道,他一直在試探我。我有點緊張。

只有我和他。

假如我挑破那個秘密,我能活著走出這間房子嗎?

我裝作沒事兒一樣說:"我記得曾經接到過你寄的照片。因為你長得跟我特別像,所以記得很清楚。現在我到北京工作了,偶爾想起你,就找來了。"他意味深長地笑了笑,說:"你找我費了很大勁兒吧?"我說:"就是。"他說:"真是怪了,我根本沒寄過什麽照片。"我說:"那可能是我搞錯了。"接下來就沒什麽話說了,很靜。

為了掩飾尷尬,我假裝左顧右盼地打量他住的這個房間。

我說:"這房子采光不好吧?"他也四下看了看,說:"說不準什麽時候就搬走了。"我忽然想到,他隨時都可能在我眼前消失。也許,現在不問清楚,我就再也找不見他了,而那個事件也就成了永遠沒有底的謎。

我鼓了鼓勇氣,終於說:"曹景記,我想問你一件事,你別介意啊。"他會意地笑了笑:"我知道你有事。"我看著他的眼睛,突然問:"你前一段時間去沒去過東北?""去過。"接著,他也盯著我的眼睛,問:"你怎麽知道?"我避開他的問話,繼續問:"是黑龍江嗎?"他想了想,說:"是。"我又問:"你去幹了什麽?"這句話中加個"了",味道就變了。氣氛一下緊張起來。

他摸了一下鼻子。我覺得他是在掩飾慌亂。然後,他說:"我去抓一個騙子。"我皺了皺眉:"你去抓騙子?"他說:"是的。"然後他又摸了一下鼻子:"那時候我剛剛調到公安局,正巧接到一個案子,詐騙,罪犯嫌疑人跑到黑龍江去了。但我撲了個空......"然後他又盯住我的眼睛:"你怎麽知道我去了黑龍江?"我毫不信任地說:"我實話實說,不想繞彎子,那段時間,有一個和我長得很像的人到黑龍江冒充我,我懷疑是你。"說完這句話,我的心劇烈地跳起來。

他並沒有吃驚,只是說:"是嗎?那不是我,你又搞錯了。"然後他拿出他的警官證,在昏黃的燈光下遞給我:"您看看,我現在是警察,不可能冒充你。"我揶揄道:"他還有我的身份證呢,所以,我看你的警官證也沒啥用。不過,這個冒充我的人到那裏並沒有騙錢財,反而幹了些好事,沒啥,我之所以查這件事,是因為我覺得很怪。"曹景記說:"那可能是變態。"我仍然看著他的眼睛說:"也許是。"他又問:"他去的是什麽地方?"我說:"天安縣。"他說:"我去的那個地方是方圓縣。"我說:"這兩個縣挨著,太巧了。"這時候,有人敲門。

曹景記站起來,打開門,我看見門外有兩個穿警服的人。那一瞬間,我應該一下想到是曹景記犯事了,警察來抓他。可我沒有那樣想。我當即認定他們是曹景記的同夥。我甚至懷疑他們是被曹景記施了法術的紙人,因為他們的臉也都很白,白得不正常。

曹景記對他們低低地說:"進來吧。"然後,他對我說:"這都是我們刑警隊的同事。"他們是警察?我覺得他們穿的警服都不合體。

我忽然想起一個電影,兩個人害死了兩個警察,把他們的衣服從身上扒下來......那電影中的兩個亡命徒跟這兩個人還真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