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張清兆感覺到大禍臨頭了。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家時,王涓已經睡了,母親在焦躁不安地等著他。

她見兒子進了門,急忙問:“埋了嗎?”

“埋了。”

“沒什麽事吧?”

“……我忘了說口訣了。”

母親愣了愣,說:“那怎麽辦?”

“你再找找那個道士,問問他,還有沒有什麽補救的辦法。”

“好吧,我明天就跟他聯系……”

第二天,張清兆一起來就聽見母親在給那個道士打電話:“喂,是鴻雁旅館嗎?請找一下203房的老張。”

對方說老張不在房間裏。

母親說:“一會兒他回來,你讓他給我回個電話,謝謝了。你說張清兆就行了,他知道。”

放下電話後,等了很長時間,也不見那個道士回電話。

母親心急如焚,又打電話到鴻雁旅館,對方說他還沒有回來。

母親等不及了,說:“我去旅館找他!”

張清兆說:“媽,我去吧,你在家照看王涓。”

母親想了想說:“好吧。”

鴻雁旅館離張清兆家不太遠,張清兆開著車很快就到了。

這是個半地下旅館。

張清兆剛要走下去,就看見那個道士背著帆布包急匆匆走上來。

“先生!”他叫了一聲。

道士擡頭看了他一眼,愣了愣:“你怎麽來了?”

張清兆不好意思地說:“昨天我埋那枚銅錢的時候,忘了念口訣了……”

道士不安地朝兩旁看了看,低聲說:“我幫不了你了,以後再聯系吧!”

“你要去哪兒?”

“我已經掐算出來,我要遭難了,必須馬上離開這兒!再見!”道士一邊說一邊急急地走開了。

張清兆傻站著,六神無主地叫了一聲:“先生,那我怎麽辦?”

那個道士突然停住,轉過身,低低地說了一句:“只要你記住我一句話,就不會有麻煩——提防小人!”

說完,他轉個彎,不見了。

張清兆反復叨念著這句話:提防小人,提防小人……

王涓離預產期還有幾天時間。

可能是勞累過度,這兩天,母親總是感到頭昏,張清兆就讓她先回老家休息一下。

就在母親回老家的這天晚上,王涓的肚子突然痛起來,開始爹一聲娘一聲地叫。

張清兆不知道該怎麽辦,急忙把她扶下樓,上了車,匆匆開向醫院。

下雨了,很大。

張清兆忽然有個預感——他和他的孩子,將在這個陰雨綿綿的日子見今生第一面。

他們來到了最近的第二醫院,順利地辦理了住院手續,張清兆把王涓扶進了產科病房。

這是個大病房,總共有八張床。

不過,除了王涓之外,只有兩個孕婦,年紀和王涓差不多,好像都是農村人。

她們都靜靜躺在那裏。

一個丈夫在給老婆削蘋果,一個丈夫坐在床邊輕聲跟老婆說著什麽。

雨打窗子,“啪啦啦”地響。

病房的來蘇水味道很濃,還摻雜著一股不好聞的氣息。

一個戴口罩的女醫生進來了,她來給王涓做檢查。她揮揮手,把三個丈夫都趕出了病房回避。

張清兆和另兩個丈夫在門外等候的時候,聊了兩句。

這兩個人的老婆都過了預產期,卻沒有生產的跡象。其中一個已經打了兩針催產素,還是生不下來,主治醫生建議她們剖腹產。

王涓長一聲短一聲地叫著。

過了一會兒,那個女醫生打開門,走了出來。

張清兆焦急地問:“大夫,怎麽樣?”

“還得等一陣子。”女醫生說完就走了。

三個丈夫回到病房,各自坐在老婆身邊。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雨一直在下,看來,這“關門雨”又得下一夜了。

另兩個孕婦一直很平靜,只有王涓隔一會兒叫一陣兒。

她臉色蒼白,滿臉都是冷汗。

張清兆緊緊抓住她的兩只手,安慰著她。

快到半夜的時候,王涓突然叫得更加慘烈,而且把張清兆的手都摳破了。

張清兆跑到病房外,大聲喊起來:“大夫!我媳婦要生了!”

女醫生馬上帶著護士趕了過來。

盡管這個女醫生也戴著口罩,但是,張清兆還是看得出,她已經不是剛才那個女醫生了。

這個醫生有個顯著的特征——羅圈腿。

張清兆一下想起她來,說:“您是黃大夫吧?”

女醫生淡淡地說了一句:“我姓黃。”同時,大步走進病房。

“您領我媳婦做過B超。”張清兆在她後面說。

“是嗎?”女醫生一邊說一邊俯下身,把手探進了王涓的被子。

她每天都在給孕婦做產前檢查,不可能記得誰是誰。

她摸了摸王涓的下身,對護士說:“她現在得進產房了。”

張清兆要扶王涓起來,被女醫生制止了。她和護士一起,麻利地攙起了王涓,慢慢走出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