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部 弗林醫院 第八章 命案

先下手為強。

當下的情況是,明亮有剪刀,不過需要走幾步把它從枕頭下拿出來。對方有一根棒球棒,就在她腳下,伸手就可以夠著。兩個人之間相隔四五米,中間擋著辦公桌。

明亮多想和對方換換位置啊,她要是坐在轉椅上就好了,她可以看到電腦上的畫面,可以知道另一個明亮在想什麽。

明亮突然站起來,說:“算了,以後咱倆當姐妹吧,好不好?”

對方沒說話。

明亮說:“我回家了,你留在這兒。”

對方說:“你回哪個家?”

明亮說:“城裏那個家啊。”

對方說:“F棟?三層?”

明亮說:“是啊。”

對方說:“那是我的家。”

明亮說:“我總得有個住的地方吧。”

對方毫不退讓:“我說了,那是我的家。”

明亮無奈地說:“那好吧,我睡車裏。”

對方說:“明天你來不來?”

明亮想了想,說:“你要是在的話,我就不來了。”

對方說:“我當然在。”

明亮看了看床,說:“我能把這個枕頭帶到車裏去嗎?我不枕東西睡不著,你該知道的。”

對方略微想了想,說:“可以讓你拿走。”

明亮說:“謝謝了。”

她走過去,輕輕抱起枕頭,同時抓起了那把剪刀,用枕頭擋住了它。

她走到門口,說了句:“晚安。”

另一個明亮走過來,淡淡地說:“再見。”

就在明亮走出門的一刹那,對方跟過來關門,明亮突然扔掉了枕頭,露出了那把鋒利的剪刀,回身就朝對方的心窩紮去。

對方非常警惕,不過,由於過於警惕,她的身體是繃緊的,面對明亮的突然襲擊,她表現得極為僵硬,眼看著那把剪刀紮進了她的胸部,竟然沒有躲一下。

明亮第一次知道,把一個利器刺入一個人的身體竟然那麽容易,軟軟的,就像紮進一個布絨玩偶。對方的身體外,只剩下了那個剪刀把兒。

對方睜大眼睛,愣愣地看著明亮,嘴裏嘀咕了一句什麽,聽不清,接著她捂住胸口,後退幾步,跌坐在地上,又本能地側了側身,佝僂著躺在了地板上。明亮看見血從她的胸口流出來,冒著熱氣。

地上的明亮在抽搐,嘴裏一直在嘀咕著什麽,越來越聽不清。

明亮雙腿發軟,一下就坐在了沙發上,死死盯著對方。

終於,對方不動了。她側身躺著,明亮看不到她的臉,只聽見血在流,“呼嚕,呼嚕,呼嚕……”

她死了。

她死了嗎?

明亮一直盯著她,過了很久很久才站起來。她感覺身體已經不是自己的了,毫無知覺。她拖著兩條幾乎不存在的腿,走到了另一個明亮跟前,伸出腳踢了她一下,想讓她仰面朝天,可是,對方固執地保持著側身的姿勢。明亮不敢再踢了,她感覺好像在踢一個睡著了的人。

現在怎麽辦?

明亮這才意識到,處理屍體是一件非常麻煩的事兒。

把她送到殯儀館火化?沒有合法的死亡證明,人家殯儀館不會收的。

把她拉到山上埋掉?這麽大一個人,怎麽弄下三樓塞進車裏?此時明亮全身都在抖,絕對背不動。還有,背屍體下樓的時候,萬一被保安看見怎麽辦?另外,血會流滿樓道,應該有個巨大的塑料袋把屍體裝起來,那東西除了殯儀館,不可能搞得到……

看來,只能把屍體大卸八塊,然後分批運出去。

刀呢?

刀不行,需要斧子。

現在已經是淩晨兩點多了,上哪兒找斧子去?

她只能先把屍體藏起來。

還好,她的診室裏有一個衣櫃,完全可以把屍體塞進去。

明亮的身上驟然有了力氣,她打開衣櫃門,把幾件工作服拿出來,放在了床上,然後走到屍體前,準備伸手了。

她又把手縮了回來。

她彎下腰,湊到屍體的臉前,盯了她一會兒,對方沒有睜開眼睛。明亮試探地叫了一聲:“明亮……”

在這樣死寂的夜裏,她被自己的聲音嚇了一跳。

躺在地上的人是明亮?那麽自己是誰?

屍體沒反應。

明亮用手碰了碰她的肩膀,有點兒硬了。

最後,她的雙手終於摳進了屍體的腋下,拖著她走到衣櫃前,費了很大勁兒才把她塞進去。她快速地關上了衣櫃門,好像怕她爬出來。

接著,她拿起毛巾,蹲下來擦地上的血,一邊擦一邊看那個衣櫃,衣櫃門始終安安靜靜地關著。白毛巾變成紅毛巾了,她走出診室,左右看看,沒人,快步走進女廁所,用水把毛巾沖凈,擰幹,再返回診室……

她去了十幾趟女廁所,終於把地上的血處理完了。看了看衣櫃,血又從衣櫃門下流出來,不過已經很少了。

她走過去,把衣櫃門上的血和地板上的血擦幹凈,回到床上坐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