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最美麗的舞蹈

徐佑佑遇到了同病相憐的人,田阿姨,V,李小惠……她似乎不再孤獨了。

高玄曾說過,她並不脆弱,而現在她變得更加堅強。

她感激網絡讓她和高玄邂逅,他剛一出現,就成了徐佑佑的某種強心劑。哪怕他什麽都不做,只要用那雙眼睛望著徐佑佑,她就覺得安全了。

沒想到,就在這個時候,爸爸突然走了。

他不是犧牲在歹徒手上,而僅僅是因為跟小區保安發生爭執,引發心律失常死掉的,太……不值了。

難道,那一白一黑兩個男子真的是索命鬼嗎?可是,爸爸並沒犯什麽罪啊,為什麽要奪走他的命?

徐佑佑感覺,這個世界黑白顛倒了。

爸爸一走,家中陡然變得嘈雜起來,很多人來來去去,在忙乎葬禮。他們是父親的同事、親朋好友以及熱心的鄰居。

渾渾噩噩地過了兩三天,這些人漸漸散去,四周終於安靜下來。家裏還是三口人,徐佑佑、媽媽、還有爸爸的遺像。他穿著一身警服,一臉英氣,似乎正在對徐佑佑說話——你老爸在部隊幹了十幾年,從士兵到營長,始終保持著一身正氣。我始終相信,善良是善良者的天堂,邪惡是邪惡者的地獄……

徐佑佑一下變了一個人,足不出戶,一言不發。悲傷的母親疲憊至極,沒有心力再照顧女兒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每天熬點粥,然後來到女兒的臥室,沙啞地說:“吃點吧。”

這期間,徐佑佑只給高玄發過一個短信——我爸爸去世了。高玄,你給我一點時間,等我的心不再血流如注的時候,我們再見面吧。愛你!

然後,她就關了電話,斷了網線,天天在臥室裏發呆。在她眼中,家門之外都是危險的。

現在,她的世界裏只剩下高玄了。天一黑,只有回憶高玄,才能趕走無邊無際的恐懼和悲傷。

這天夜裏,徐佑佑沉沉地閉上了眼睛,那個黑影又出現了。他永遠不敢見光,只有在徐佑佑閉上眼睛之後,四周一片寂靜之時,才會陰險地顯形。他似乎從遙遠的宇宙深處走來,越來越近,終於成了人形。

他還是笑吟吟的,嘴巴一張一合,重復著同一句話,徐佑佑仍然聽不清。

她屏住呼吸,死死盯住他,努力辨認他的嘴型。第一個字好像是“你”,第二個字好像是“該”,第三個字好像是“逃”,第四個字好像是“學”……

你該逃學。

什麽意思?

徐佑佑繼續盯著他的嘴,使勁想,腦袋“轟隆”一聲炸了!他說的是:離開高玄!離開高玄!離開高玄!……

高玄是徐佑佑生命中唯一的亮光,現在,這個來自無常世界的神秘之物,又要扼殺她還沒有萌芽的愛情!她像被針紮了一樣,聲嘶力竭地叫起來:“你給我滾!!!”

然後,她坐起來,號啕大哭。

媽媽上樓來推開門,小聲問:“佑佑,你怎麽了?”

徐佑佑把腦袋抵在雙膝上,只是哭。

媽媽坐在床邊,輕輕撫摸女兒的頭,眼淚一滴滴落下來:“寶貝兒,人活著不容易,注定要經歷很多痛苦。我們意料之外的悲劇,其實早在意料之中。為了你爸爸,你必須學會堅強。”

徐佑佑止住了哭泣,擡起頭,替媽媽擦去臉頰上的淚,平靜地說:“媽媽,我沒事兒,你回去睡覺吧。”

媽媽說:“我陪你說說話兒。”

徐佑佑說:“我想一個人安安靜靜呆一會兒,好嗎?”

媽媽嘆了口氣,說:“嗯,早點睡,不然身體抗不住。”

徐佑佑乖乖地點了點頭。

媽媽出去之後,徐佑佑慢慢下了床,把被褥疊得整整齊齊,拿出筆和紙,寫了兩封信,一封是給媽媽的,一封是給高玄的,寫完之後,她把信小心地放進了抽屜。然後,她從衣櫃拿出了最喜歡的白色連衣裙,穿上,照了照鏡子,感覺很漂亮。接著,她走到床前蹲下來——床下放著很多書,那是她的最愛,每一冊都平平展展,沒有一個頁碼折角——她拿出一本來,輕輕親了一下,又放回了原處。最後,她站起身,認真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小房間,終於走出去,把門輕輕關上了。

徐佑佑沒有在小區裏停留,直接來到了過江橋上。她始終覺得自己就是一簇素雅的菊花,這個世界的灰塵太厚了,只有滔滔的江水才是她最潔凈的歸宿。

那個神秘之物讓她離開高玄,她知道這是命令,她無力抵抗。現在,她真的什麽都沒有了。

她不想再對這個世界表達什麽了。

她再也用不著記憶中的那些成語了。

江邊濕漉漉的,風很涼,她的裙擺飄揚起來。

遠處出現了兩個人,一個穿著白衣服,一個穿著黑衣服,他們輕飄飄地朝過江橋上走來。徐佑佑淡淡地看了他們一眼,轉過身,面朝江水靜靜佇立。此時,在徐佑佑的眼中,他們是誰已經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