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周沖和綠綠

多明鎮刮風了,路燈被吹得搖搖晃晃,恍若夢中。

一只貓從暗巷裏走出來,沿著店鋪的墻根,輕手輕腳朝前走。

它從路燈下經過的時候,光線比較亮,看上去又不像一只貓了。它唯一像貓的地方,就是走路無聲無息。它也不像雞,不像狗,更不像兔子——那究竟是什麽東西?

接下來發生了一個情節,更證明它不是貓了:一只野貓從垃圾箱背後鉆出來,一眼看到了它,立即淒厲地叫了一聲,撒腿就跑,速度跟閃電一樣,轉眼就看不見了。那個東西並沒有攻擊貓的意思,它站在原處,很友好地望著那只野貓逃竄的身影,然後繼續慢慢朝前走了。

現在說說它的相貌特征,你別害怕。

它沒毛,長著四條腿,像個嬰兒似的在地上爬,速度非常快。或者說,它前面用兩只手拄地,後面也用兩只手拄地。那絕不是一個嬰兒,它的屁股後拖著一根肉色的尾巴,又細又長,搖來擺去。

你會說,世上沒有這種動物。

我勸你一句,別輕易下定論。自從綠綠家的衛生間裏冒出了那種像牙刷的蟲子,我對什麽東西都見怪不怪了。

這地方,山高林密,誰知道它是從哪裏鉆出來的。

它一直朝南走出了小鎮,在墓地裏消失了。

不管曲添竹被搬運到了哪個世界中,現在,讓我們回到那個房間,回到趙靖被害的現場……算了,我們暫時避開那恐怖的一幕,返回京都,看看周沖和綠綠的生活吧。

周沖和綠綠猜到了,那三個盲字不是什麽“奪命針”,很可能是個小鎮的名字。

可是,他們在電腦上搜索所有duo和ming組合的地名,花了將近一個鐘頭的時間,竟然沒找到一個。

綠綠:“我覺得這個小鎮就在筒晃界內。”

周沖:“可能性很大。”

綠綠:“我們去一趟?”

周沖:“你已經去過一趟了,毫無所獲,這次我們必須先敲實再動身。”

綠綠:“怎麽敲實啊?”

周沖沉默了一下,終於說:“找那個盲人。”

綠綠恍然大悟——他是出謎的人,謎底自然在他那裏。

周沖又說:“找到他之後,我直接問他這三個字什麽意思,他要是再裝神弄鬼,我就揍他一頓。”

綠綠:“你別欺負殘疾人!”

周沖:“我懷疑一切都是他搗鼓的。”

綠綠:“可是,我們去哪兒找他呢?”

周沖:“地下通道。”

綠綠:“他還會在那兒出現嗎?”

周沖:“一定會,他在等我們。”

綠綠:“你現在承認他是專門等我們了?”

周沖:“承認了,就像他在狐小君家附近等狐小君一樣。”

綠綠:“哎,如果狐小君失蹤一輩子,你會找她一輩子嗎?”

周沖:“也許會。”

綠綠:“你不怕我生氣?”

周沖:“我是不是你最愛的人?”

綠綠:“算是。”

周沖:“你最愛的人最愛的人,也應該是你最愛的人,對不對?”

綠綠:“你別繞我!我最愛的人最恨的人,肯定是我最恨的人;我最愛的人最愛的人,那也是我最恨的人。”

周沖:“那你為什麽還跟我一起找她?”

綠綠:“因為……她也是我的朋友。”

周沖:“其他朋友失蹤了,你也會去找嗎?”

綠綠:“不一定……”

周沖:“那不得了!”

綠綠捶了周沖一拳:“說來說去,最後還不是為了你!”

周沖親了綠綠一下,好像是一種回報。

綠綠:“你給情網寫的那首《絕愛》,是不是專門寫給她的?”

周沖:“像嗎?”

綠綠:“別忘了我是搞文字的!”

周沖:“可能她的離開給了我一些靈感,但是,那絕不是專門寫給她的。在愛情上,每個男人的心裏都有一個美好的幻象,他從小到大,一直不會停止塑造她,以至於她越來越完美,也越來越模糊。現實中沒有任何一個異性可以替代她。《絕愛》其實是在講述我的那種絕望。”

綠綠:“你們男生手淫的時候,心裏想的就是那個幻象?”

周沖:“我們那一刻想的肯定是具體的異性,甚至可能是小區門口賣煎餅的大嫂。女生才喜歡把完美的模糊的異性當成假想的性愛對象。”

綠綠:“你太牛了,連女生想什麽都知道!”

周沖:“你說夢話告訴我的。”

綠綠:“壞蛋!”

周沖:“你猜,咱倆在一起的時候,讓我最難忘的是哪一天?”

綠綠:“不知道。”

周沖:“猜猜。”

綠綠:“第一次上床?”

周沖:“不,是我們在大京都文化劇場那一夜。”

綠綠:“為什麽呢?”

周沖:“我說不清楚。”

晚上,綠綠躺在床上睡不著,一次次回憶那個盲人的長相,莫名其妙地覺得他好像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接生婆。接生婆,她被這個詞嚇了一跳。為什麽會想到這個詞呢?她忽然不敢往深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