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71

英格麗轉身。感謝那些椅子的巧合布局,她們相遇的那一刻,我剛好可以同時看到她們兩個人的臉。

兩人間沒有露出半點情感,也沒有偷偷打暗號。她們看著彼此的表情,完全就像看著一個不太熟的點頭之交。如果她們是在做戲,那真該得獎了—不過為了十二億美元,當然該拿出好表演來,不是嗎?

“嗨,”卡梅隆對英格麗伸出一手,“沒想到會在這裏碰到你。他們通知我可以來領回護照了。”

“我也是,”英格麗不滿地說,豎起大拇指控訴地指向海魯妮莎的方向,“這位威爾森先生剛剛還問起你是不是雙性戀。”

“哦,是嗎?”卡梅隆回答,“那你怎麽告訴他?”她拉開一把椅子坐下,看起來並不焦慮,我不得不佩服她的沉著。

“我說你是啊,但是只跟黑人女性交往。我想既然碰到這種男性的春夢,我們還不如讓他夢個夠。”

卡梅隆大笑。

“謀殺不是男性的春夢。”我說。

我告訴卡梅隆,現在這個案子已經變成了兇殺案調查,又解釋了煙火以及我把鏡子送到佛羅倫薩的事情。但是從頭到尾,我其實一直在設法觀察她們,好進一步搞清楚這兩人之間真正的關系。她們是情人,或只是碰巧都來到博德魯姆、偶然相遇而已?我之前在大宅聽到主臥室裏有人講話,那是英格麗嗎?知道那個秘密通道,又引誘道奇到懸崖邊,把他推下去的女人是誰?

“我有一張道奇和兇手一起待在書房裏的照片。我唯一缺的,就是一張臉。”我說。

她們兩個都看著我,很震驚有那張照片的存在—她們從沒聽說過這個傳言。

“那是你的主意嗎—去沖洗那兩面鏡子?”英格麗問,我感覺氣氛微微轉變。她可能對我的衣著評價不高,但她對我的能力開始尊敬起來。

“對。”我說。

“多虧你想得出來。”她若有所思地說。

我開始解釋,任何人很難進入那棟大宅而不被看到。“所以一定有一條秘密通道。”

但我沒能進一步追問。英格麗彎腰拿起她的廉價包包,放到桌上。“對不起,”她說,“我感冒了,要吃點藥。”

她翻找著她的喉片時,包包滑出桌子,裏頭的東西散落在桌面和地板上。卡梅隆和我彎腰撿起口紅、零錢、一台舊相機,還有一打其他小東西。我站起來時,看到英格麗正在收拾桌上的東西,放回包包裏。唯一沒收的只剩一個小玻璃瓶,瓶子的側面刻著一朵花。

“香水?”我說,拿了起來。

“是啊,”她回答,“我在伊斯坦布爾的大市集裏頭買的—有個家夥自己調的香水。有點太濃了—五十步外就能把一頭大象給熏倒。”

我微笑,打開香水蓋,在手上噴了一點。“梔子花。”我說。

她看著我的臉,知道有什麽不對勁了。“你幹嗎?難道還是什麽園藝專家嗎?”她想笑,把香水收回去,但是太遲了。

我對她聲音的所有疑慮都一掃而空。我現在很確定,那天晚上在卡梅隆臥室裏的人就是她:那天我走出客房要去秘密電梯時,在她剛經過的走廊裏,曾聞到同樣的獨特香味。

“不,不是園藝專家,”我說,“我是聯邦調查局的探員,調查過幾件謀殺案。蔣凡可—你的狗也取了同樣的名字—你跟他交往多久了?”

她和卡梅隆聽出了我聲音裏的挑釁意味,知道一切都不同了。

“蔣凡可跟這一切有什麽關系?”英格麗問。

“請回答我的問題,柯爾女士。”

“我不記得了。”

“他帶你去過那條通往房子裏的隧道?”

“什麽房子?”

“卡梅隆的房子。”

“沒有什麽隧道通往我的房子啊。”卡梅隆主動說。

我轉向她,很驚訝自己這麽生氣—道奇是她丈夫,而在所有的訪談中,她的朋友都說他深愛她。“別告訴我沒有隧道—我走過。”

“那又怎樣?就算有隧道,”英格麗插嘴,“也沒人告訴過我。”

“蔣凡可說他帶你走過。”我瞎掰,希望能逼得她慌張,但沒用。

“那是他撒謊!”她兇巴巴地反擊。卡梅隆被這個訊息和我的怒氣嚇壞了,但英格麗無動於衷,她走上前來,正面迎戰。

“你相信他的話?”她說,“蔣凡可就是你的目擊證人?一個在海灘上幫中年婦女按摩好賺點零錢的小混混?隨便一個像樣的律師都能把他撕成碎片。你有沒有問他賣大麻的事情,嗯?或者查出他的名字不是蔣凡可,他也不是意大利人—但是哪個女人會幻想跟一個叫阿布都的男人上床?不過當然了,你早知道這些—”

她看著我的臉,同時我心裏暗罵自己。我之前就覺得蔣凡可的英語不太對勁,口音比較像伊斯坦布爾而非那不勒斯,但我卻沒有認真多想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