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四章勾

那是一陣特別奇怪的腳步聲,就好像有人踮著腳尖走在樹葉密布的林子裏面。文昌睡的正酣,在情況沒有弄清之前,我不想驚動他,就躲在樹上,想看的更清楚一些。

聲音由遠而近,卻看不到一點點的火光,老林裏面光線黯淡,只有從枝葉的縫隙間撒播下來的一點月光,在這種光線下,連夜趕路的人不可能不需要火把的照明,我愈發覺得不對,身軀中的銘文神能無聲無息的擴散出來,把自己還有正在熟睡的文昌嚴密的遮擋住。

距離一近,那陣奇怪的腳步聲就快要進入視線可及的範圍內了,我聽到腳步聲不止一個人,噠噠的緩慢卻很有節奏。躲在大樹上面,可以把下方的一切都觀察到,我屏氣凝神,又過了片刻,一排行走在林間的身影,隱隱出現了。

腳步聲肯定就是這一串身影所發出的,看到這排身影的時候,我就覺得頭皮有那麽點發麻。

這串影子,全都不是人。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只一人高的熊,文昌和我說過,不鹹山深處的黑熊非常兇猛,他年輕的時候曾經遇見過一只,站起來足有差不多兩人高,一巴掌能把猛虎拍的半死,是這片深山老林裏最致命的兇物。

眼前這只熊顯然還未真正成年,身軀人立,以特別笨拙和怪異的姿勢行走。在黑熊後面,是一只老獐子,頭頂的皮毛都隱約發白了,和熊一樣,靠兩條後腿支撐身軀,顛顛的走動。

全都是山裏的野物,熊,獐子,麝,狐狸……十多只大大小小的野物全部人立著,一個挨著一個,在深夜的老林中慢慢的朝前面走。我從來沒有遇見過這樣的情況,這些野物在平時是絕對不可能以這樣的狀態聚集在一塊的,所以,反常的背後,或許隱藏著什麽我還沒有觀察到的內情,我沒有妄動,繼續躲在樹上看。

十多只野物魚貫而過,當它們慢騰騰走過去之後,隊伍的最後面,顯露出兩個並肩而行的人影。我不會看錯,這兩個,絕對是人。

一個老頭兒,一個老太婆,老態龍鐘,頭發全都雪白,腰身佝僂的和蝦米一樣,一人手裏拄著一根拐棍兒,跟在隊伍最後。

我的眼睛不由自主的眯了起來,老頭兒還有老太婆看上去就好像跟隨在隊伍後面,但是我卻分辨的出,前面那些規規矩矩直著後腿在深夜裏趕路的野物,其實都是他們在驅趕。當時的不鹹山,是一片人跡罕至的原始林地,除了肅慎人,這兒沒有別的人煙。

沙沙……噠噠……

十多只野物雜亂的走在林中,越走越近,當它們從我藏身的大樹下面經過的時候,走在最前面的那頭一人高的熊一腳踩空了。老林裏面堆積著厚厚的落葉,經年累月,地表虛松,這只熊至少三百斤重,這樣直著後腿走路,地表承受不住,一只熊掌一下子陷進了落葉裏面。

熊的動作很笨拙,一腳踩空之後,轟然摔倒,露在外面的兩只前爪和一條後腿胡亂抽動著,卻掙脫不出來。它一停頓,後面那些挨著它在行走的野物被堵住了路,亂糟糟的擠成了一團。

這時候,那個跟在後面的老態龍鐘的老頭子就顯得有些不耐煩,嘴裏嘰裏咕嚕的冒出一串我聽不懂的音節,拄著拐杖慢慢的從後頭走上前,看著在地上撲騰的黑熊,皺了皺眉頭。

三百斤的龐然大物,拉也拉不動,自己爬又爬不起來,老頭兒擡頭看看枝葉上方透射的月光,可能在分辨此刻的時辰。

後面的老太婆也嘰裏咕嚕的冒出一串難懂的音節,仿佛是在跟老頭兒交談。老頭兒聽完之後一言不發,低頭看看在地面上掙紮的黑熊,舉起手裏的拐棍,朝著熊頭上輕輕敲了一下。

這一下敲擊的很輕很輕,就好像一個上了年紀的人在懲罰不聽話的小孩兒,懲罰只是象征性的,這種力度的敲擊,肉不疼皮不癢。

嘭……

但就這麽輕輕一敲,黑熊堅硬的頭顱一下子被敲的稀巴爛,顱骨粉碎了,從七竅裏轟的同時湧出一股一股的血跡。黑熊像一條被丟上岸邊的魚,痛苦的翻滾了幾下,漸漸就沒了力氣,轉眼間死透了。

野物是不會和人一樣觀察思考的,然而它們對於危險卻有極其敏銳的洞察力,黑熊的頭爛成一團,血腥味飄散出去,後面那些擠成一團的野物明顯畏懼而且躁動了。

我的瞳孔忍不住一陣收縮,一種匪夷所思的情緒在腦海心田轟的爆發出來,隨即蔓延到全身,我不由自主的悄悄挪動身軀,想撥開擋住視線的樹葉。因為那個身軀佝僂的老頭兒看上去就快要死了,但他敲擊熊頭的時候,卻讓我感覺到了極度的異樣。

因為在他出手打死這頭失控的黑熊時,所運用的力量,是銘文的神能。普通的力量很難這樣輕描淡寫的打碎最堅硬的骨頭,我修習銘文已經很長時間,幾乎每天都在接觸它,我對銘文的力量非常敏感,我相信我的判斷,那個老頭兒身上,有銘文神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