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風雪夜(七)

這股暖流流入身體之後,我立即就感覺到了一些細微的變化。力量的流逝主要是巫藥在作祟,巫藥入體已經很長時間了,長生訣只是針對創傷有奇效,但沒有化解巫藥的作用,但這股淡淡的暖流仿佛一縷一縷柔和的陽光,盡管不灼熱,卻可以把冰雪烤化。我能清楚的體驗到,暖流在消融巫藥。

巫藥被消融一分,我的力量就恢復一分,在這樣的情況下,突如其來的變化讓我於絕望中又得到了一絲希望。

那團溫熱的東西不斷的觸碰我的手指,暖流源源不斷,過了好長時間,我感覺體內的巫藥已經消失了三分之一,剩下的,也正在被留在體內的暖流繼續消融。

巫藥的作用消弭著,手指的觸覺也漸漸靈敏了。緊接著,我感覺有一團毛茸茸的東西頂在後背的雙手間,慢慢的啃咬手腕上束縛的繩子。

繩子非常結實,一時半會之間啃不斷,我唯恐會有任何輕微的聲響傳出,一旦有異動,鬼方大巫師會很快察覺。

然而出乎我的意料,那個慢慢啃著繩索的東西無比的機敏,它的動作非常輕,也非常慢,仿佛極有耐心,寧可把事情做的慢一點,也絕對不會毛手毛腳的貪圖進度。

雖然繩子非常結實,但在不停的啃咬之下,過了一會兒還是被啃斷了一根。繩套頓時松了,我輕輕的抽出手,卻沒有亂動,依然裝著被束縛的樣子。我的力量還沒有完全恢復,這時候妄動,得不償失。

兩邊的人在清理積雪,一時間挖不透厚厚的雪。本來天已經該蒙蒙亮了,但漫天大雪阻擋了光明的到來,外面還是白茫茫一片。我在暗中全力的恢復,留在體內的那股暖流越來越弱,不過在暖流快要消失殆盡時,我又感覺那團溫熱的東西,在我手指上碰了碰。

這一次,我的手已經完全恢復了觸覺,我能靈敏的感覺到,那好像是一條舌頭。

“寧侯……”老神一無所知,他沒什麽本事,敵人連綁都懶得綁他,把他隨手丟在旁邊,老神接二連三的遭遇打擊,到現在頭還是暈的,但他知道目前的處境,就覺得兇多吉少,躺在地上哼哼唧唧:“寧侯,你還能動嗎……”

老神一說話,立即就遭到了監視者的呵斥,監視者一出聲,在縫隙一端監工的鬼方大巫師回過頭,朝這邊看了一眼,鬼方大巫師的目光,平時總是陰森而冰冷的,老神被嚇的打了個哆嗦,立即不敢說話了。

但是他閉上嘴巴,就看著我,不停的對我使眼色。我能明白他的意思,他覺得我們兩個人逃不出去了,所以他想在這兒拖住敵人,給我爭取逃走的機會,盡管機會渺茫,可是總比呆著等死要強。

看著老神那賊頭賊腦,卻又帶著誠懇的表情的模樣,我忍不住笑了,身體裏的暖流,好像一瞬間又開始流動。

但這個時候什麽都不能說,我對他使眼色,讓他不要動。

背後的那條舌頭,還在輕輕的觸碰手指,那種溫熱的氣息繼續不斷的流入了身體內,身體內的巫藥幾乎被消融了一大半,等這股暖意補充進來,相信用不了多久,我就會恢復體力。

背後,是什麽東西?我悄悄的轉了轉頭,用余光朝後面望去,這一望,我就看到一條小小的狐狸,正悄無聲息的躲在我身後一條巖石的夾縫裏,伸著舌頭舔我的手。

狐狸很小,但渾身上下的毛都是黑的,一點雜色都沒有,它的身子縮成一團,躲在黑暗的角落中,誰也察覺不出。這絕對不是一條普通的狐狸,它肯定是趁著剛才雷鳴雪崩的機會偷偷溜進來的,那時候我被巫藥影響,感官失常,可鬼方大巫師也沒有察覺縫隙裏悄悄的跑進來一條小狐狸。

我看著小狐狸,它也微微擡頭看著我。在以前,我一直認為,只有人這種高等動物才會用眼神來表達情感,來交流思想,可是知道現在,我才明白,動物,也是有情感的。

這條小狐狸的眼睛很亮,像兩顆鑲嵌在毛茸茸的腦袋上的寶石,但它的眼睛裏都是水汽,帶著獨孤的無助還有可憐,望望我,忍不住又轉頭朝旁邊看去。這一眼看過去,我發現,小狐狸的眼睛裏,已經淌落了淚水。

它在看那條純狐的屍體,純狐徹底被凍僵了,沒有半分活力,靜靜的被丟在縫隙的一角。這條純狐是被鬼方大巫師殺掉以後布局套話的,都說純狐是靈物,幫我咬斷繩索的小狐狸雖然小,但仿佛也通悟了靈性,它明白是非,懂得善惡,它知道是鬼方大巫師殺了自己的媽媽,它沒有反擊報復的能力,一直在默默的等。

我想,從進入那座荒野中的廟堂開始,小狐狸就在暗中窺視,它能看到我幾次三番想帶走純狐的屍體,這在它看來,仿佛是一種善意。狐狸畢竟不是人,它可能不知道,我帶走純狐,是想取走狐膽,配藥延緩母親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