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天物

鬼方大巫師的話是充滿威脅的,但這一刻,從他的話裏,可以聽得出一點點善意的勸告。我想,如果不是我和小紅花將要大婚,鬼方大巫師也不會給予這樣的勸告。

我很在意小紅花,可是我不能因為大婚,就放棄自己的目標和計劃,這個任務太沉重了,沉重到一刻都不敢忘記。

“要是我不聽呢?”我望著鬼方大巫師:“你會怎麽樣?”

“那你,只有一條死路。”

“你有你要做的事,我有我要做的事,你的信仰是信仰,我的,同樣也是。”我覺得鬼方大巫師可能感覺一切都胸有成竹,有把我置於死地的絕對把握,可是他的這種態度,讓我不由自主的產生了強烈的反感:“如果我怕,就不會走到這一步。”

鬼方大巫師的目光驟然一冷,那種感覺,就好像下一刹那,他就會出手把我殺掉。我毫不畏懼的緊盯著他,這是我目前為止所知道的唯一的強敵,他很特殊,估計,鬼方大巫師的家族,很可能也會偶爾產生心臟長在右邊的異類,所以他們才有機會去探知一點關於銘文的秘密,我勾動銘文殺機,是殺不死鬼方大巫師的。

不過,即便殺不死他,也會給他帶來沉重的打擊,他沒有掌握長生訣,傷勢的復原比我慢得多,一直到現在,我還能看出來,鬼方大巫師在丁山秋狩的時候所受的傷,依然未能痊愈。

如果僅僅對付一個鬼方大巫師的話,我沒有十足的必勝把握,卻絕對不會落敗,只要抓住時機,我甚至能把他壓的擡不起頭。

可是這個念頭剛一冒出來,我腦子裏馬上又閃出了小紅花的那張臉,我答應過她,無論到什麽時候,我都會放鬼方大巫師一條生路。

心情頓時矛盾起來,我不想食言,可是留著鬼方大巫師,會帶來無窮的後患,別的情況我還不清楚,但鬼方大巫師的家族從很早以前或許就開始接觸銘文的秘密,傳承了如此之遠,他和我一樣,都不可能放棄信念的。

一邊是自己至愛的女人,一邊是她唯一的親人,真正的局面還沒有完全開始,可我已經如陷沼澤。

我們兩個人無聲的對峙了很長時間,夜風從洞開的窗子外吹了進來,撩動了床頭疊得整整齊齊的兩件喜衣。

可能就是這兩件喜衣映入了鬼方大巫師的眼簾,他眼睛中的寒光像是一顆一瞬而逝的流星,很快消失了。他知道,我和小紅花馬上就要大婚,實際上,我和鬼方大巫師的關系,不會因為大婚而發生根本的變化,但名義上,我已經是鬼方部落朵骨榮家族的女婿。

鬼方大巫師給我留下的印象,是陰險可怖的,可無法否認,他很疼愛小紅花,就因為小紅花,鬼方大巫師才會極力隱忍對我的敵意。

“大婚之後,她就是你的人,我們朵骨榮家族,人丁凋零,我替她已經死去的父母拜托,好好待她。”

“我會。”我也不想解釋那麽多,我能分得清楚一件事,更不會因為鬼方大巫師的原因,去波及到小紅花身上。

鬼方大巫師最後看了我一眼,這時的目光裏,全都是寄托,無論以後會怎麽樣,他還是希望在一切都未發生之前,讓小紅花快樂一些。

他又像是一片沒有聲息的烏雲,輕飄飄的從大開的窗戶飄了出去,轉眼之間蹤影皆無。這不是一個凡俗的對手,來去如風,從頭到尾,老神還有其他人都睡的很香,沒有任何的警覺。

鬼方大巫師走了以後,一夜無事,第二天天色剛剛發亮,祖庚派來的使者已經在府邸外面守候了,祭祀在當時是一件很隆重的事,可是對於我來說,這個過程其實相當繁瑣而且乏味,宮廷的巫師需要焚燒蔔骨,根據上面自然崩裂的裂紋,來判斷天和神的旨意。

祖庚的確是想給我回報,我有寧侯的爵位,但祭祀是以王室直系成員的規格來進行的,祭祀中用了“太牢”,這讓參加祭祀的人感覺吃驚,也很羨慕。

率領百官參加祭祀的,是祖庚和祖甲兄弟,祭祀的過程是莊重肅穆的,儀式足足進行到了午後,等到祭祀結束,開始分發祭品,祖庚祖甲還有周圍那些貴族官員,紛紛收起了祭祀時的表情,臉上洋溢著喜氣。

我的眼前一陣恍惚,甚至產生了一種錯覺,我感覺好像面前的這些人紛紛摘下了面具,轉眼間就又換了另外一張截然不同的臉。

祖庚帶著一群人圍過來,他是商王,自持身份,只是簡短的說了幾句,剩下那些人能看出我在王都的地位不僅穩固,而且有逐步上升的趨勢,所以道賀聲比前幾天搬遷府邸時更亂更雜。

“寧侯,先賀你,這裏無酒,否則,一定和你一醉方休。”祖甲的臉上,還是那副寬厚又質樸的笑容,這種笑容仿佛能感染人的心,讓人覺得,他所有的表情和祝賀,都是發自內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