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未死之人

和我第一次來小郎山一樣,這個地方飄蕩著的那股“死氣”,好像一千年也消散不掉。現在已經進入冬天,到這兒之後不久,下起了今年入冬之後第一場雪。紛紛揚揚的雪花,還有小郎山死沉沉的那種氛圍,再聯想李立威臨死前的眼神,我的心情就很壓抑,而且沉重。

雪裏的空氣冷冽,我還記得當時老羊倌指引我找到的那個塌陷的坑。從上次走了之後,這邊可能就沒有人來過,那個塌陷出來的坑洞,隱隱被風沙還有落雪掩埋了一部分,不過只要用鏟子隨便一刨,洞口就能露出來。

我知道,這個坑洞下面,不是祭祀場,而是一個墓。墓主在殷商時代,一定是一個很尊崇的人。

但這並代表不了什麽,無論身份多麽高貴,死去之後,終究會化成一灘泥土,死掉的帝王將相,和販夫走卒沒有太大的區別。

可能是最近的事情一直在隱約的影響我的情緒,我蹲在坑洞旁邊時,忍不住又想起了李立威。

回憶他臨死之前,那渾濁的卻又滿含希望的眼神,我自然而然的想到小紅花。

我說不清楚,自己是否真的在過去的接觸中喜歡上了這個女孩兒。但從她消失了之後,我的心裏,仿佛空缺了一塊。這塊空缺是任何東西和任何人都彌補不了的,就那麽空著。

一陣冷風夾雜著飛舞的雪花吹過來,打斷了我的思路。我搖了搖頭,現在不是緬懷和傷感的時候,我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做。

我從清理出來的坑洞入口鉆了進去,這個規格超大的墓室曾經走過一次,那一次的經歷是很難忘卻的,而且墓室的總體構造並不復雜,閉著眼睛都不會走錯。我還記得堵在墓穴正中通道裏的血陶,所以沒有直接順著以前走過的那條通道朝前,而是現在四周慢慢的遊視了一圈。

墓穴的整體形狀是“申”字形的,上一次過來的時候,離開的非常匆忙倉促,等我圍著四邊走過一遍之後,就發現四條通往墓室正中的通道裏,都林立著一排一排落滿灰塵的血陶。

沒有辦法,我只能退到上一次硬闖過去的通道這裏,這條通道的血陶已經散亂了,全都擠在盡頭那邊。我心裏還是有點發憷,不過,最後一次研究銘文的這段時間並不是白費的,我有可以保命的資本。

我掏出一根繩子,對銘文的初步解讀和理解,實際上是一種質的變化。這根軟塌塌的繩子在我手裏,可以像手指那麽靈活。當我走進通道後不久,堆積在另一端的血陶仿佛也有了反應,東倒西歪的血陶開始不易覺察的滾動。

我一步都沒有停,我知道,只要沖進放置棺槨的那塊空地,血陶就不敢再逼近。我的腳步越來越快,前面那一堆血陶滾動的也越來越快。

當最前面的一尊血陶離我只有五六米遠的時候,我甩出繩子,繩子和手掌一樣,快而且準,繩子纏住滾動的血陶,借著它滾動的慣性,順勢一拉,血陶呼的一下子就被甩到了後面。

我就在一片血陶中間跳來跳去,我不指望打碎它們,平安的沖過去,就完全足夠了。

在跳躍躲閃之間,手電的光照射到了通道前方,透過微微彌漫的灰塵,我看見那尊巨大的黑色的棺槨,已經無影無蹤。

我用了兩分鐘時間,就從通道硬闖到了墓穴正中的這塊空地中。這兒本來放著數量繁多的罐子,但前一次黑棺槨消失的同時,這些罐子也被卷了進去。此時此刻,墓室裏空蕩的只剩下飄飛的塵土。

墓穴存在了幾千年,地面積累的塵土至少兩指厚。我慢慢的走了一圈,的確什麽東西都沒剩下,全部在黑色棺槨消失的時候一起被帶走了。

塵土,只剩下塵土,我走了一遍之後停下腳步,空曠的墓室什麽都沒有,但就因為這樣,讓一些細節很明顯的出現在視線中。

那些細節,就來自地面的灰塵。在沒有外力影響的時候,灰塵是靜止不動的,我能看見整個墓室地面的灰塵,以墓室最中心的地方朝四周擴散。擴散留下了非常紮眼的痕跡,就好像一個人為堆起來的沙盤,被細細的梳子靜心梳理了一遍,留下整齊的讓人吃驚的螺旋形的線條。

但是只要再用心的觀察,就會發現,這些螺旋形的放射性的線條,不是從中心朝四周擴散的,而是從四周朝中心靠攏。

看著眼前的一切,再回想上一次來到這兒的時候所經歷的,我就感覺,墓室的正中心,也就是原來放置棺槨的地方,好像有一種強大的,而且很特殊的吸引力。那種吸引力不會像狂風暴雨一般的發作,不過,它可以把任何東西都吞噬吸納進去。

我警覺了,同時也很小心,蹲下來,輕輕的把地面上的一片灰塵撥開。灰塵的下面,是是被掩蓋了很多年的一塊石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