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死貓

“弄開吧。”我想了想,一道墻壁,故意留下一個夾層,那說明夾層有自己的作用,能多點線索自然是好的,我回頭看看,透過密集的石柱,能看見老帽他們在另一邊搜索時亮出的光線,雙方距離不遠,就隔著一個祭祀場,真有什麽事,用對講機聯絡,他們會很快趕過來。

馮勝利得到我的首肯,馬上就開始著手去破墻。如果是一整塊石磚,而且那麽平整,就很難在墻上掏個洞,不過石磚被分割以後,難度就小了很多。那種白色的如同石灰一樣的粘合物很硬,但一直在水裏泡著,比較脆,用撬杠的尖可以一點點的把它們弄碎。

最多也就是七八分鐘時間,馮勝利把墻上的一小塊石磚給掏松了,然後慢慢弄出來。掏掉這一小塊石磚,石墻上就多了一個比拳頭大一些的洞,只要出現了缺口,再堅固的墻都會被徹底掏空。

大概用了二十分鐘,馮勝利把分割過的小石磚全都給掏掉,石墻上等於被挖掉了一整塊大石磚。馮勝利用他的經驗做出的判斷果然正確,這塊石磚挖掉以後,用光源一照,就能看到石墻的裏面,有一個至少三米寬的大夾層。

一股形容不出來的味道,隨著墻壁的窟窿傳了出來,我也說不清那是什麽氣味,潮濕而且微微帶著陳腐。

馮勝利嗅了嗅,立即皺皺眉頭,回頭對我說:“這個夾層裏,可能死過人。”

馮勝利挖過很多古墓,有些完整,有些遭到破壞,可以說,他對那種地方非常的熟悉。正常來講,墓穴裏的死者遺體在幾年時間裏就會皮肉化盡,那種氣味是相當難聞的,不過,氣味不可能一直長存,隨著時間會慢慢的變淡,然後受自然條件的影響,變成一種獨有的特殊氣息。這種氣味普通人聞不出來,但馮勝利這樣的“專家”就不一樣了。

“先不要進去,在外面看看情況再說。”

馮勝利點點頭,然後就很恭敬的跪在石墻的窟窿前面,兩只手並在一起作揖,半閉著眼睛,嘴裏不知道在小聲嘀咕什麽,那模樣很滑稽。

“你這是幹嘛?”我看他的樣子一本正經的,覺得有點好笑。

“跟人說一聲,咱們畢竟擾了人家清凈。”馮勝利沒有開玩笑的意思,他說的“人家”,肯定就是石墻夾層裏可能存在的死者:“我跟它說了,咱們只是看看,不會拿它的東西。”

“有這個必要麽?”我有那麽一絲不屑,我這人是不怎麽長記性的,在這件事上已經吃了不止一次虧,遇見事,往往都先用很主觀的思維去理解。但沒辦法,我從小生長的環境還有接受的教育在心裏紮根了,不斷發生的事實在漸漸扭轉我的世界觀,可培養一種信念需要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想要瓦解它,也需要一個必經的過程。

“也不能這麽說。”馮勝利從身上掏出煙,點了三支,把燃燒的煙夾在窟窿一角,又對著裏面拜了拜,然後才跟我說:“幹我們這一行的,有自己的規矩,那些規矩都是以前的人傳下來的,不管是否真的有用,還是圖個心安,我們都不會壞了這規矩。”

說著話,馮勝利就脫下自己的外衣,外面的天氣還挺熱,不過地下洞太深,氣溫比外頭低很多,我們進來的時候貼身都套著秋衣。馮勝利把衣領子翻了翻,露出自己的肩膀,我看到他的肩膀上,有一個模模糊糊的手印。手印是黑的,好像有人用墨水畫上去的一樣。

“這是什麽?”

“這算是我的青蔥歲月留下的一點抹不掉的痕跡吧,別人二十郎當歲的時候,不是談戀愛就是在上學,我呢,已經跟著別人天天找坑下坑。”馮勝利挺無奈,撇著嘴笑了笑:“這是鬼拍背。”

馮勝利剛剛入行的時候,也就是十五六歲,那種年齡的人,精力很旺盛,而且正處在一個比較懵懂的階段,很多道理都不懂,就覺得自己很厲害,好像天底下沒有自己搞不定的事。他是河北人,跟著一個老鄉踏進這個圈子的,帶他入行的人告訴過他一些下坑的老規矩,馮勝利都記住了,只不過不以為然,因為他好歹上過幾年學,在沒幹這些之前,也算是一個比較幼稚的小唯物主義者。

但是有一次,帶他入行的人為了考驗他,讓他自己下坑拿貨。馮勝利沒有那麽多忌諱和規矩,下去之後胡亂翻騰。他們這一行有經驗的人不會把坑裏的東西全帶走,這是一種原則,暗含著凡事留一分余地的意思。

馮勝利就完全不考慮這些,只要能拿的,一下全都卷了起來,轉身要走。

就在他轉過身的同時,猛然覺得,自己的肩膀好像被人輕輕拍了一下。那種感覺非常直觀,馮勝利立即就怕了,因為帶他入行的人在上頭,墓室裏只有他一個人。

這時候,他才想起來老師傅不止一次叮囑過他的那些話,馮勝利心裏發毛,連頭都不敢回,把卷來的東西慢慢放在地上,一點一點的挪動腳步朝外走,走到盜洞上面垂下來的繩子處,才抓著繩子爬了上去。從始至終,他都沒有回頭,也不知道當時是誰在他背後拍了一下,一出坑,他把這事跟老師傅說了,老師傅叫他脫了上衣,他的肩膀上,不知道上面時候留了一個漆黑漆黑的手掌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