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驚走

我不願意束手就擒,就這麽死掉,不過,所有掙脫和反抗的機會,在沉入水下之後就化成了泡影,人被卷在這團柔韌又粘滑的生物體中,好像陷進了一片爛乎乎的沼澤裏,手腳可以動,但費盡全力,就是出不去。

一進水,空氣完全阻隔,被拖下水之前我見機很快,猛吸了一口氣,可這口氣能憋多久?如果在一分鐘之內,我找不到逃走的辦法,那麽後果顯而易見。

我掙紮著從身上拿出了刀子,不管三七二十一,亂捅了一通,這顯然沒用,觸及不到這條“大魷魚”的神經中樞,就不可能把它殺掉,槍都殺不了它,何況是刀。鋒利的刀子在大魷魚的體表不斷的打滑,偶爾捅進體內,也軟綿綿的像是捅進了一大灘爛肉裏。

水壓越來越大,這片水域的水深至少在十米左右,大魷魚卷著我,很快就沉到了接近水底的地方,我什麽都看不見,只能感覺水壓讓胸腔幾乎爆炸,如水前吸的那口氣快要消耗殆盡,沒有換氣的機會,大腦對缺氧的症狀非常敏感,前後也就是一分多鐘,我覺得自己已經到了極限,因為缺氧,神經開始恍惚。

我失去了最後一點反抗的力氣,這可能是我第一次感受死亡近在咫尺,在這個時候,我的腦海裏,不由自主的浮現著母親的身影和臉龐。

我不知道她在哪兒,我甚至分不清楚,她到底活著,還是已經死去。不可否認,現在司母戊銘文這個事件還沒有被揭開謎底,但一些規律無形中被打破。

可能每個人都是這樣,無論他的歲數有多大,經歷有多繁復,只有在生命將要走到盡頭的那一刻,他才會感覺到,自己是那麽的脆弱,脆弱的好像一個剛剛出生的嬰兒,任何外來的打擊都會無情的奪走自己的生命。

也只有在這個時候,他會知道,母親的懷抱,真的是這個世界上最溫暖,最安全的地方。

我同樣也是這樣,我覺得自己就像水裏的一個氣泡,快要崩裂破滅了,我很想再撲到母親懷裏,聽她喊一聲我的名字。

但,這只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奢望。

我實在堅持不下去了,此時此刻,並不是自己堅持就能夠戰勝困難,信念還沒有崩塌,但身體已經承受不住缺氧的困擾。我的意識愈發模糊,我想,可能用不了半分鐘,我會死掉。

一個人在生命最後半分鐘裏,會想些什麽?人一生的記憶浩如煙海,如果我是一個壽命將盡,風燭殘年的老人,我可能會躺在床上,慢慢的回憶這一生所經歷過的難忘的事情,回憶這一生所認識的無法忘懷的人,但我連這一點回憶的權力都沒有。

我混亂又模糊的腦海裏,浮現出小紅花的影子。

我想,我可能是喜歡她的,只是那種喜歡,那種情愫,都在波折中被自己無意識的壓在心底,從來沒有釋放過,表白過。

嘩……

這時候,我絕對處在窮途末路,只要再被困上二十秒,我可能就會昏厥過去,永遠無法蘇醒。但就在這個最危急的關頭,我感覺緊緊裹著我的“大魷魚”,猛然間舒展身體,一下把我給甩了出來。

手裏的手電早已經沉到了水底,水波阻擋了光線的直射,但是借著那一點點蕩漾的光,我隱約看到那條大魷魚仿佛是拼命一般的,順著水流急速的逃遁,很快就無影無蹤。

很顯然,水裏可能又出現了什麽東西,把這條怪異的生物給嚇走了。然而我已經沒有害怕和後退的余地,被甩脫出來之後,條件反射一般的就蹬腿朝水面上浮去。

不到十米的水深,上浮的過程其實很快,不過我已經沒有什麽印象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不受大腦控制的本能反應,我迷迷糊糊的,驟然感覺被緊壓的頭顱一下子放松了,腦袋一熱,從冰涼的水中浮出水面。

我大口大口的呼吸著空氣,缺氧的大腦似乎是一條被丟進水裏的魚,馬上開始復蘇,繼而開始運轉。手電丟在水裏,水面上黑的伸手不見五指,但我一低頭,就能看到遺失在水底的手電。

老帽采購的裝備質量非常過硬,強光手電都是德國的進口貨,防水性能極佳,手電沉在水底,只有那麽一點點光,我低頭的一瞬間,仿佛就看見水底有一團比那條大魷魚還要龐大的黑影,正緩緩的移動。

這種情況下,我連多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事情是明擺著的,那條卷著我的大魷魚馬上就要把我當成養料給腐蝕吸收,卻不得不快速抽身逃走,說明它很害怕水底的那團影子。我不知道那團影子到底是什麽,不過我不可能是它的對手,這壓根沒有任何懸念。所以我逃命似的一口氣遊到岸邊。

遊到岸邊的時候,就覺得要了老命了,河岸窄而且光滑,盡管已經無限接近河岸,但我就是沒辦法爬上去,到處都是滑溜溜的石頭。我感覺頭皮都快要炸了,回頭看了看,那團巨大的黑影已經離開了水底手電的照射範圍,我看不到它在哪兒,可是用腳趾頭想想都會明白,它肯定已經無聲無息的遊到了接近岸邊的地方,很可能就在我下方的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