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一條繩子

心裏的那種感覺非常奇怪,恍惚但又很真實,我不由自主的就把光線集中在拐角處的黑狐狸身上。從洞口到拐角,差不多十來米的距離,在這樣的光照環境下,我不可能把黑狐狸的表情看的那麽清楚,但自己產生的感覺,卻像是眼睛上多了一架高倍望遠鏡。

我感覺到黑狐狸的眼睛裏,有一縷讓人很難揣度的目光,我說不明白那到底是什麽樣的目光。

我很想到洞裏去看看,如果現在只有我一個人,可能我會冒著危險下去。因為我的預感告訴我,這個洞裏,一定會有我感興趣的東西,但沒有辦法,老帽他們幾個人都在原地昏迷著,我不能丟下他們不管,跟黑狐狸對峙了片刻,我很不甘心的暫時離開小木屋的廢墟,臨走之前,我很吃力的用幾根原木架在洞口上,又搬了塊很重的石頭壓上去,這樣堵住洞口,黑狐狸進出就沒那麽方便,即便它想偷偷出來,產生的響動也會提醒我。

老帽和四個夥計像是熟睡了似的,呼吸和心跳都很正常,只不過沒有意識。我一個一個把他們拖到附近不遠的地方,然後守在旁邊。借著這個機會,我開始端詳那個從狐狸脖子上面硬拽下來的小鈴鐺。

我常年做文玩生意,同時會接觸一些古董,再加上職業使然,上了年頭的東西只要一入手,如果不是那種很冷門又很古怪的玩意兒,我基本上能判斷個七七八八。這個小鈴鐺和一顆紅棗那麽大,是青銅的,微微長著一層薄薄的銅銹。

鈴鐺很精致,只有紅棗那麽大的物件,表面卻鑄出了獸面紋,這是商代青銅器的一個顯著特征。

除了作為裝飾的紋飾之外,我在鈴鐺的表面還有內壁,發現了幾個清晰的銘文,銘文是用尖銳的利器雕刻上去的,一共八個,內四外四。

我懷疑這本來是一個很普通的青銅鈴鐺,但是就因為上面篆刻了幾個銘文,才讓鈴鐺充斥了一種魔性。司母戊銘文的具體作用,現在還不能確定,可只要用心想想就會知道,但凡帶著銘文的東西,都跟普通的東西不一樣,好像銘文賦予了它們獨特又神奇的效用。

叮鈴……

手掌稍稍一動,鈴鐺就發出一串輕微卻持久的顫音,音波一出現,就仿佛洞穿了人的皮膚和肌肉,直接鉆進每一條血管,每一根神經裏面,血管裏的血液流動加快,瞬間湧到心臟,讓心臟不堪重負,砰砰狂跳。

我趕緊就用手捂著鈴鐺,讓音波隔絕,這種微弱的音波連大象都受不了。

青銅鈴鐺上只有八個銘文,除此之外,它跟普通的鈴鐺好像沒有什麽區別。紋飾顯示,這應該是商代的東西,但究竟是不是,還得找特別專業的人分辨一下。但最起碼,我知道這個鈴鐺肯定是有人專門綁在狐狸脖子上的。

鈴鐺有魔一般的鈴音,那條黑狐狸又非常靈活機敏,尤其是在三裏峽這種植被茂盛,地勢復雜的地方,帶著青銅鈴鐺的黑狐狸是一個致命的對手。想到這兒,我就懷疑,是不是有人可以讓黑狐狸守著三裏峽?不用多想,當年想要來這邊負責勘察的工作組,肯定是讓黑狐狸給擺平了。

是誰給黑狐狸綁的這只鈴鐺?我已經把鈴鐺翻來覆去的看了好幾遍,不過還是認認真真的,想在上面找到一點可以當做依據的痕跡。但鈴鐺本來就很小,線索不多。

綁鈴鐺的繩子已經臟的不像樣了,全是泥土和汙垢,當我看著這條繩子的時候,心裏有點疑惑,這條繩子憑手感,不像是絲麻一類的編制物。而商代的紡織業是非常落後的,我琢磨著,給狐狸綁上鈴鐺的,應該不是商代人。

我把繩子上面的汙垢慢慢刮掉,就刮了一截,我的眼神突然就呆滯了,有點不可思議。我不由自主的加快速度,把繩子上面能清理的汙垢清理下來,但多少年的老泥,一時半會也弄不幹凈,我的心就像貓抓著似的,癢的難受。我也不管那麽多了,弄了一瓶水,把繩子泡進去。

臟兮兮的繩子在水裏浸泡了一會兒,再拿出來一搓,汙垢就淡了許多,露出了繩子的本體。時間太久遠了,繩子已經看不出原來的顏色,這是一條棉線摻著尼龍絲的細繩,柔韌又很結實。

此時此刻,我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自己的心情,我也不相信會有這麽巧合的事情,繩子本身的顏色已經難以分辨,但繩子的編制手法,我認得。

如果我沒有出現視覺上的誤差,那麽我可以肯定,這是我編的繩子,親手編的。

以前我上學的時候,對自己所學的專業其實不感興趣,我能在學校呆那麽多年,完全是完成母親臨死之前的一個夙願,她希望我好好念書,上大學,當一個有知識有見識的人。盡管在我上大學之前幾年的時候,母親就去世了,但我下定了決心,要讓她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