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龜甲上的警示

血陶這種東西,完全是因為隨著殉葬制度出現應運而生的。殷商人對鬼神有一種特殊的敬畏和近乎荒唐的崇拜,在商代,無論做大事小事之前,都要蔔卦,求神鬼的指點,因此,甲骨文也被成為蔔文。在祭祀和喪葬中出現的人殉,某種意義上,也是對神鬼的一種供奉。

但殷商的統治區域內,當時的人口並不算多,農耕社會的勞動力是彌足可貴的,王室和貴族但凡祭祀,喪葬,都需要活人殉葬,每年大大小小的祭祀很多,無論殺奴隸還是戰爭俘虜,對勞動力都是一種巨大的損耗,再遇見心腸比較慈柔的王室貴族,對殉葬多有不忍。

所以,以真人比例燒制陶人充當祭品和殉葬的手段就漸漸出現了,這種特殊的手段從殷商開始,一直延續了很多很多年,到解放前,某些地區祭河神海神的時候,以陶俑石人沉河,陶俑石人替代了人祭。

不過,商代人對神鬼的敬畏程度很深,他們認為,不能實打實的去糊弄神鬼,那樣會受懲罰。所以,在燒制陶俑之前,陶泥裏面會摻雜真正的人血。這種陶泥燒制出來之後,有一圈一圈很淡的暗紅色的紋路,從殷商到秦代,血陶的燒制工藝代代傳承,兩漢時期才沒落失傳。

從這一點上來看,這個墓主還是仁慈的,不願意用活人作為殉葬品。

兩邊的陶俑一共六排,排列的非常整齊,所有陶俑幾乎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看著它們臉上一道道不易覺察的血色紋絡,就感覺它們的臉上包裹著一層皮膚,皮膚下面還有血液在流動,看著看著,我就腳底板冒冷氣,在這種環境下,跟這些用來人殉的陶俑站在一起,渾身上下不自在。

陶俑周圍散落著一些零星的貝殼龜甲,商代的貝殼在某些時期作為貨幣,某些時期作為裝飾品,但龜甲只有一種用途,就是雕刻蔔文,然後丟在火裏燒,專業的巫師會根據龜甲上崩裂出的紋理,來判斷上天和神鬼的旨意。

有龜甲就可能有文字,文字和文物是探索一個久遠的未知歷史時期的最有力證據,我就想試著從這些散落的龜甲上尋找線索,如果有文字,那就好辦了,可以進行合理的推斷,來斷定墓葬的具體年代,以及墓主身份和周邊信息。

我在成排的陶俑中間彎著腰尋找,龜甲不多,就那麽幾塊。我一塊一塊很認真的看,前面幾塊龜甲上幹幹凈凈,沒有雕琢過的痕跡,但是當我看到最後一塊龜甲的時候,眼睛一下子就睜大了。

這塊龜甲上,刻著幾個很明顯的字跡,字歪歪斜斜的,狗爬一樣。我很吃驚,因為這塊龜甲上的字跡雖然歪七扭八,但我認得出,這是簡體漢字。

我一下就暈了,漢字的簡化是解放之後的事,頂多幾十年時間,在一個距離現代三千年的商代墓葬,看到龜甲上面刻著一行簡化漢字,這是個很扯的現象。

但扯淡歸扯淡,這一切卻是真實的,龜甲就在我手裏,上面的字跡清晰可見,一眼就能辨認出來。

龜甲上的字跡是這樣的:秘密在墓室正中央,小心陶俑,罐子。

看到這行字,我整個人都不好了,這是一條提示和警告並存的信息,我不知道是誰留下了這塊龜甲,但後面幾個人讓我本就不怎麽平靜的心隨即又開始狂跳,感覺周圍的空氣瞬間變的刺骨的冷。

我忍不住就轉頭,悄悄的注視身邊排列的整整齊齊的陶俑,這是燒制出來的陶器,在這兒擺放了很多年,從常理來講,這些陶俑是死的,它們不可能對我構成什麽威脅,然而看到龜甲上的提示,我也分不清是真是假,總之呆在原地非常的不舒服,心裏別扭。

我掏出一把刀子,在身邊的陶俑身上劃了劃,刀尖和堅硬的粗陶摩擦,發出一道輕響。陶俑是沒問題的,短暫的驚訝和戒備之後,我開始嘀咕,為什麽要相信龜甲上的提示?我連留下龜甲的人是誰都不知道,如果輕信龜甲的提示,有可能會被誤導。

我一陣頭大,心裏的謎團越來越重,這塊龜甲,和幾十年前發生在小郎山的事,有關嗎?假設一下,要是這塊龜甲是專門留給我看的,那麽留龜甲的人差不多已經是神了,算準了我會跑到小郎山這個地方來找線索。

心裏是這麽想的,但站在陶俑中間,總是堵得慌,我轉身就從兩排陶俑間走出去,想離的遠一點。

陶俑就這麽多,三兩步就走出來了,就在我繼續邁開腳步的時候,突然感覺袖子被什麽東西給扯住了。

我停下腳步,頭上的汗水瞬間就冒出一層,因為我敏銳的感覺出,有一只手,拽住了我的衣袖。

衣袖被拽的很死,掙不開。我猛然回過頭,身後的陶俑還是像木頭樁子一樣穩穩的矗立在原地,但是我回頭的一瞬間,就發現距離我最近的那尊陶俑,面部出現了一點點很詭異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