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真容

我很想掀開簾子,不過,這也只是心裏想想而已,我不知道對方別的任何情況,僅憑一句話,還有自己的感覺就做判斷,太魯莽,為了大局,我不能那麽莽撞。我懷疑是不是我的感覺出了錯,坐下來之後,想來想去總是不對頭,因為我的感覺來得太猛烈了。

我安靜下來,想再試探試探。而且,一安靜下來,思維就更活躍,回想老年和我們接洽以後的細節,再看看眼前厚厚的簾子,我甚至連簾子後面是不是尚遠秋本人都不能確定。

“老爺子,我聽說,當年那尊司母戊鼎的真品出土的時候,是你保下來的?”我清清嗓子,找了一個切入點,我所知道的往事,全都是道聽途說,如果簾子後面是尚遠秋的話,他應該比我更清楚。

“陳年舊事,不提也罷……”簾子後面的人又說話了,還是那種病怏怏的語氣,一句話好像都說不完整,得斷斷續續的分開說:“你是不是……是不是懷疑我不是尚……尚遠秋?”

“沒有。”我聽的頭皮一麻,這人隔著密不透風的簾子,應該也看不到我,但他不看我的表情,僅僅憑我的口氣,就能判斷我心裏的懷疑?是我的口氣泄露了什麽?還是這人的感官和那個妖人一樣超常?

我更加小心了,不管這人是怎麽一回事,但他一定是個很難打交道的人。

“我就是尚遠秋……如假包換的尚遠秋……”

我坐在椅子上,死死盯著面前的黑簾子,對方沒有過多的解釋,不過這句話一說出來,我就感覺,他是尚遠秋本人。我掌握的照片上的銘文是很直觀的,這麽重要的東西,尚遠秋交給別人做,可能也不會放心。

“你手裏的東西,是……是怎麽來的……”

“是一個人給的。”我不想把自己的底全都露給尚遠秋,交易是公平的,他不說一些實質性的東西,我也不會那麽老實。

“那個人對你……對你還真不錯……”尚遠秋可能是想客氣兩句,但他說話都困難,說著話就大喘氣,過了一會兒才接著說:“你開……開個價……”

“老爺子,這東西放到有的人手裏,是多少錢都換不來的,你說呢?聽人說,你想從這些銘文裏面,找長生訣,我是想告訴您,長生訣連當年的大聖莊周都沒有領會,真把長生訣給找出來,您看得明白嗎?”

我是想先在語言上掌握一點主動權,免得尚遠秋把我看成什麽都不懂的生瓜蛋子,想怎麽捏就怎麽捏。

“看得明白看不明白……不是都要看看……看看再說?”尚遠秋也不反駁,只是談價錢上的事,讓我給他開價。

“司母戊銘文,據說一共有三千個,我想問問,您手裏,現在有多少個了?”

我是在想方設法套尚遠秋的話,但這句話問出來,尚遠秋就不回話了,簾子那邊一片死寂,我等了很長時間,最少有五分鐘,他才用很慢但是很沉重的口吻說:“是誰告訴你的?”

沙沙沙……

我一聽,就知道這句話顯然觸動了尚遠秋,覺得有門,正想接著往下忽悠,耳邊就傳來一陣好像風聲般的沙沙聲。

聲音非常非常的輕,混著夜風傳來,幾乎分辨不出。那聲音有點像玉米地晚上的拔節聲,我聽著覺得有點別扭,正好我坐著的地方就在窗邊,所以下意識的回頭朝窗外看了看,這一看,心就毛了。

整扇窗子不知道什麽時候爬滿了爬山虎,嚴嚴實實,把窗子堵的死死的,一條條藤蔓,一片片葉子,緊貼著玻璃,就好像一只只要破窗而入的手。我心裏一驚,當時第一個反應就是想喊人。

“有情況!”我大喊了一聲,但是這麽高分貝的叫喊聲一出口,我就楞了,因為我覺得我的聲音好像一團飄蕩的霧,根本透不出去,音波被一道看不見的壁壘給擋了回來,我的喊聲就回蕩在屋子裏面。我扭過頭盯著黑簾子,說:“老爺子,你這就不地道了!說好了過來談談,你想動粗?”

我嘴上一點不服軟,但心裏緊張的要死,尚遠秋果然不會用普通手段來對付我,我一下子意識到,來這兒之前的準備還是不充分。

“我沒想……沒想把你怎麽樣……”尚遠秋好像什麽事都沒有,依然斷斷續續的說:“我要是裝著壞心……你活不到現在……”

就這麽兩句話的功夫,我看見窗子外的爬山虎和瘋了一樣的猛長,這件屋子不知道有什麽隔音設備,聲波始終傳不出去。為了安全起見,我只能先跑了再說。我唰的站起身,門就在旁邊,伸手就能推開,但我將要推門的時候,心裏已經產生的那個念頭,又不由自主的開始膨脹。

一般來說,古行裏遇見這樣的情況,基本就等於雙方翻臉了,以後是打是殺,聽天由命。我想著橫豎要逃跑,在逃跑之前,為什麽不掀開那道簾子,看看尚遠秋到底是什麽人?對方出爾反爾,我這麽做也不算過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