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胄佩夾絹(第2/6頁)

六親斷絕友朋嫌,七件開門生計殘。

八字從來顛倒亂,九死難存真可憐。

左思右想沒活路,懸帶掛梁翹了辮。

鑒煙毒肆虐如斯,朝中不少大員也幡然警醒,紛紛上書遞折子,要求朝廷禁煙。光緒二十七年,西太後假光緒帝名義,下詔革新變法,將“禁煙”一項列為首重。

上諭頒布後,卻依舊有人鋌而走險。走私販賣者,屢禁不絕。這一番天理教,怕也是打算借著趕屍的由頭,暗地裏私運煙土。

想到這一層,唐子浚不由得恨道:“那夥惡徒當真猖狂,竟敢做出這般勾當!”

馮慎嘆道:“那天理教眾,都生著改天換日的不臣歹心,幹下這等惡事,自是不在話下。”

唐子淇涉世未深,對煙土所知甚少。她見兄長與馮慎咬牙切齒的忿恨模樣,不禁有些不解:“這大煙不是害人之物嗎?他們偷運回去做什麽?難不成想自己吸?”

“唐姑娘有所不知,”馮慎搖搖頭,回道,“他們不為自食,而是為了高價售賣。之前這‘福壽膏’,每兩至少都要兩塊銀元。眼下朝廷禁嚴,貨源稀缺,每兩煙土的花費,怕是得十多塊銀元了。”

“那是能賺不少銀子,”唐子淇吐了吐舌頭,奇道,“既然都冒了這等大風險了,他們為何不多運些?”

被唐子淇一問,馮慎突然一怔。他細細琢磨一下,發覺這事確是蹊蹺的很。若單純只是牟利,為何要大費周章?為圖這趟買賣,他們又是盜屍,又是殺官差。特別是查仵作,竟不惜暴露自身身份。

據查仵作所言,他們天理教的野心,遠不止此。妄圖謀朝篡位的人,豈會為了一樁小富貴,而甘冒這等奇驚異險?

看來,這趕屍販煙,僅僅是個表象。這層外皮之下,恐怕還隱藏著更深的秘密!

可究竟是什麽秘密,一時間,馮慎也是參摸不透。耗了大半宿,除了唐子浚之外,其他人死的死、傷的傷。就連馮慎與唐子淇,也是殘毒未清、內勁大損。

思來想去,馮慎決定從長計議。於是,他朝唐家兄妹深揖到地,由衷謝道:“若非賢兄妹施援,馮某必受歹人戕害。大恩大德,自當銘鐫五內!”

見馮慎一本正經,唐子淇不由得稚心大起。她上前一步,沖馮慎嘻嘻笑道:“你這人好有趣,總愛嚼些酸文腐語,倒不似那般粗魯官差……有空多練些功夫拳腳、少念些夫子迂書,下回再碰上賊人,就不會吃這些苦頭了……”

“休得胡說!”唐子浚見胞妹口無遮攔,趕緊將她喝住。

“本來就是嘛……”唐子淇嘟囔一句,不再作聲。

唐子浚搖搖頭,對馮慎道:“小妹年幼頑劣、信口雌黃,馮兄多多海涵,莫與小丫頭一般見識。”

“唐兄客氣了,”馮慎苦笑一聲,“唐姑娘說得沒錯……今夜有此一挫,實因馮某無能……”

“看吧,”唐子淇朝兄長扮了個鬼臉,得意道,“他自己不也認了?”

見妹子再三耍性,唐子浚頗為不豫,方要訓叱她幾句,卻被馮慎勸住。

“慚愧,”唐子浚拱了拱手,向馮慎道,“我這妹子,被家父寵溺壞了……”

“哪裏哪裏,”馮慎客氣兩句,趕緊岔開了話頭,“唐兄,你們眼下如何打算?”

“唉……”唐子浚嘆息一聲,“也不知那逆賊逃往何處……只能慢慢再打探了……”

馮慎見狀,忙道:“若賢兄妹不嫌,不如屈尊移步,去舍下小住。一來讓馮某報謝兩位恩情之萬一,二來也方便尋訪惡人下落。”

“這恐怕不妥,”唐子浚一怔,擺手道,“我兄妹皆是江湖草莽,怎敢去尊府叨擾?”

“說哪裏話?”馮慎正色道,“滴水之恩,亦當報之湧泉,更何況是活命大德?承唐兄賞光,萬勿推辭!”

唐子浚暗忖:自打出了蜀地,一路上舟車宿食,自己的盤纏已用去十之八九。雖不至阮囊羞澀、床頭金盡的地步,但也頗有些捉襟見肘。現如今唐猛未擒,兄妹倆不免還要在京城盤桓。況且,他與馮慎義氣相投,一見如故。多一分幫襯,那追叛奪寶的勝算,也就會多上一分。

再加上馮慎言懇意切、再三相邀,唐子浚也不好固辭。於是,他沖馮慎抱下拳,道了聲“卻之不恭”。

唐子淇自小嬌貴,長久來風餐露宿,已然有些倦疲。因此,也當下應允,自無二話。

見兄妹倆都答應下來,馮慎不由得欣慰。與唐子浚又歇了一陣,便將那四具死屍縛在馬上,慢慢折了回去。

行至與教匪激鬥處,馮慎等又將眾馬快的遺體打理妥當,同樣以馬背駝載。待屍體綁好,還剩下空馬兩匹。唐家兄妹合乘一匹,馮慎穩著昏迷的魯班頭乘一匹,四人數馬,唏唏噓噓的按轡徐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