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蒙特

他們給他松了綁,讓他掙紮著站起來。開始他差點站起來了,可他手腳的血脈剛剛暢通,關節還沒有活動開,所以身體一軟摔倒在地。那些人看著躺在地上的他,就像孩子們在看地上的昆蟲一樣無動於衷。其中一名看守走到蒙特身前,呵叫著讓利瑪斯站起來。利瑪斯爬到墻邊,用顫抖的雙手扶著墻上的白磚,試圖站起來。還沒等他站直,那名看守一腳踢過來,他又倒在了地上。他再次爬起的時候,看守沒有踢他。他剛靠著墻站了起來,看到眼前的看守正把身體重心移到左腿上,他知道對方又要踢他了。利瑪斯用盡殘存的力氣,猛地前沖,低頭撞向看守的臉部。他們一起摔倒,利瑪斯壓在對方身上。那名看守站起來後,利瑪斯躺在地上,等著對方來報復。但蒙特對那名看守說了什麽,利瑪斯覺得自己的肩膀和兩腳被揪著提了起來,出了小屋子,他聽見門關上了。他渴極了。

他們把他擡到一間舒適的小房間裏,房裏放著考究的書桌和扶手椅。格子窗戶上的遮陽板半掩著。蒙特在桌後坐下,利瑪斯坐在了一張扶手椅上,眼睛半睜半閉。那幾個看守站在門口。

“讓我喝點東西。”利瑪斯說。

“威士忌?”

“水。”

蒙特用水瓶在墻角的自來水龍頭上灌了一瓶水,連同一只杯子放在利瑪斯身邊的桌子上。

“給他弄點吃的來。”他命令說。一個看守出去拿來了一碗湯和一些香腸。利瑪斯喝水吃飯的時候,那些人一言不發地看著他。

“費德勒在哪裏?”利瑪斯先開口問。

“被捕了。”蒙特簡短地回答。

“什麽罪名?”

“陰謀破壞人民安全。”

利瑪斯慢慢地點了點頭。“那就是說你贏了,”他說,“你什麽時候逮捕他的?”

“昨天晚上。”

利瑪斯等了一會兒,盡力盯著蒙特問:“準備把我怎麽樣?”

“你是重要證人,當然你也將接受審判。”

“我是倫敦方面陰謀陷害蒙特的參與者,對吧?”

蒙特點了點頭,點上香煙,讓一名看守把煙傳給利瑪斯。“你說對了。”他說。那名看守走到利瑪斯面前,帶著憤恨的神情,把煙放在利瑪斯的嘴上。

“好一個復雜的行動啊。”利瑪斯說。接著又不明智地加了一句:“像中國人一樣聰明。”

蒙特什麽也沒說。隨著訊問的進行,利瑪斯慢慢習慣了蒙特的沉默。蒙特說話的聲音其實相當悅耳,這是利瑪斯沒有想到的。不過蒙特很少說話,這可能是因為他有超強的自信,所以不願意說一句廢話。沒必要說就沉默,總比硬找話說來得好。他在這一點上不像那些專事審訊的人。那些人都擅長讓審訊對象開口,開展心理攻勢,迫使犯人坦白交代。蒙特不喜歡那些伎倆,他是個講究實際的實幹家。利瑪斯喜歡這種品格。

蒙特的外貌和他的秉性相稱,看上去像名運動員。他頭發剃得很短,沒什麽光澤但也很整潔。年輕的臉上有著生硬的紋路,有威嚴但缺少幽默感和親和力。他雖然看上去年輕,卻顯得成熟,比他年長的人也不敢輕視他。他體形保持得非常好,所以衣服顯得很合身。利瑪斯忘不了蒙特當過殺手,他這樣冷酷、自律的人,當殺手是最合適不過了。蒙特是個很難對付的人。

“必要時,要以另一項罪名起訴你,”蒙特平靜地說,“那就是謀殺。”

“你是說那個看守死了?”利瑪斯問。

說到這裏,他頭部又是一陣劇痛。

蒙特點了點頭。“死了,”他說,“你主要的罪名是間諜罪,我建議對費德勒進行公開審理,中央委員會也是這個意思。”

“現在你要我招供?”

“是的。”

“那也就是說,你還沒有得到證據。”

“證據會有的。你的供詞就是證據。”蒙特的口氣中並不帶威脅,說得很自然,一點都不做作。

“當然了,你有獲得從輕發落的機會。你可以說你被英國情報機構勒索,他們控告你偷錢,以此騙你設詭計陷害我。這樣的話就能獲得法庭的寬大處理。”

利瑪斯的心理防線好似已被突破。

“你怎麽知道,他們指控我偷了錢?”蒙特不回答。

“費德勒真的很笨,”蒙特說,“其實我一看到我們的朋友彼得斯送來的報告,我就已經知道你的來意了。我也算準費德勒一定會上當,因為他太恨我了。”蒙特說著點了點頭,像是在強調他說話的真實性。“你們的人掌握這個情況,才設計了這麽聰明的一次行動。你說,是誰設計的。是史邁利嗎?是他幹的嗎?”利瑪斯不說話。

“我曾讓費德勒把他對你的審訊記錄送給我。我要他交出來,他卻一直拖著不給。我就知道我猜對了。他昨天把材料發到了中央委員們手裏,也沒有送給我一份。你們倫敦方面的人還真有本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