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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丟下她。

她踉蹌了一下,但未倒下,正當車子要撞上她時,她不禁感謝上帝與所有的守護天使,讓她決定穿上冬靴,因為那輛車的前保險杠從後面撞上她的小腿,她查看雙腿時,看見兩腳還好,但露出靴子的部分則皮肉綻開如嬰孩出生。她逃開來,但全身立即撞上路面——她的頭,她的背脊,她的腳跟——像根香腸似的滾過鵝卵石。那輛車駛過她身邊,她聽見急遽的煞車聲,心想,他們是否要掉過頭來,再次碾她。她努力想要移動身子,卻覺得昏然欲睡。她聽見人聲與車門摔上的聲音,她聽見發動機的轟隆聲,逐漸消失,不知是車已遠離,還是她已失去聽覺。

“別碰她。”有人說。

“不,別這樣。”她想。

“我缺氧,”她聽見自己說,“扶我站起來,就沒事了。”

她到底為什麽這樣說?或者,她只想到這句話嗎?

“茄子,”她說,“找茄子!”她不知道自己說的是采買的清單,或是巴黎俚語中對女性交通警察的稱呼。

一雙女人的手為她蓋上毯子,然後,是一陣喧鬧的法文爭論著接下來該做什麽。有人記下號碼嗎?她想問。但她真的非常想睡,不想卷入爭論,而且,她缺氧——跌倒把她體內的氧氣全給帶走了。她仿佛看見自己曾在蘇聯鄉間見過的被槍擊受傷的小鳥,無力地墜落地面,等著狗兒來捉。將軍,她想著,你收到我的第二封信了嗎?意識逐漸飄遠的她,期待他、懇求他讀那封信,並響應信中的請求。將軍,讀我的第二封信。

她是在一個星期之前,陷入絕望情緒時所寫的。昨天,當她再次陷入絕望時,寄出了那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