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2

“……是嘛。那個‘未來之面’竟然是‘暗黑之面’啊。”

洗耳恭聽鹿谷滔滔不絕全部講述完後,日向已經幾杯咖啡下肚,重又拆開一包煙。點上火後,也許那是他的習慣吧,才看似不怎麽享受般——更像是覺得某種味道不好般地抽了一口煙。

“沒有開眼洞的話,戴上面具後自然什麽也看不見,整個世界被封入黑暗之中。戴著它度過三天三夜的確非常艱苦吧。這很難獨自執行。如果在兒時真的成了‘試驗品’的話,就算給他的心靈造成了根深蒂固的創傷也不足為奇。所以,他自己才不得不將那份記憶封印起來啊……”

“你怎麽看待他所述的‘某個夢境’?”鹿谷問道。

日向馬上非常認真地答道:

“我對此深信不疑。在孩提時代,‘未來之面’曾為他開啟的‘未來’在三十余年之後,降臨在他身上。那枚假面果真擁有以人類智慧無法估量的‘魔力’——鹿谷先生,您難以相信嗎?您認為那只是他的臆想或是妄想之類嗎?”

“我覺得到最後那只是‘理解’的問題。”

鹿谷回答道。

“在這個世界上,偶爾會發生神奇的小概率事件,可以將它們全部果斷歸於單純的‘概率失衡’,或是發現‘失衡’本身所含的某種意義。實際上也不必采取這兩種相差懸殊的態度嘛——最近,我時常這麽認為。所以……”

“您認為那枚假面‘魔力’也是如此,類似於皮格馬利翁效應?”

“也許,就是這麽一回事兒吧。”

鹿谷以手指輕輕摩挲著額頭。

“原本——正如那種‘配鎖假面’,歷史上不是將其作為某種刑具制作出來的嘛。能夠馬上列舉出來的有那枚‘恥辱之面’,還有‘長舌婦之面’也非常有名啊。”

“哦,那個呀。給喜歡造謠生事、嚼人舌根的嘮叨女人戴上,令其於路旁示眾的那種假面。”

“沒錯。比起拷問來,這更像是所謂的示眾刑罰所用的刑具——無論如何,‘配鎖假面’原本並非所有人自己所戴之物,而是讓人戴後、上了鎖就無法摘下才制作出來的。因此,我覺得‘未來之面’一定也是如此。戴上它後變得什麽也看不到之類的,通常考慮的話除了刑具之外什麽都不是。被強行戴上了那玩意兒三天三夜的話,還真有可能讓人變得精神異常呢。”

“影山透一自然從一開始就了解到了吧。”

“是的。我認為透一十分了解那枚假面原本的用法,在建造奇面館時,他肯定也對中村青司詳細說明過。所以,可以想象得到,那幢宅邸的配樓才會有如此構造嘛。”

鹿谷的腦海中浮現出奇面館配樓的平面圖。

“就是說——原本那三間客房,換句話說分別是‘第一日之房間’、‘第二日之房間’與‘第三日之房間’吧。戴上‘未來之面’的人首先進入‘第一日之房間’,必須在那裏度過整整一天。房門雖然沒有上鎖,但每個區域的隔門都有鎖。將其鎖上後,便被關入‘第一日之房間’。窗子上的鐵質格柵也是為了令關進去的人無法逃脫才裝上的……日向先生,昔日你見到那幢配樓時,難怪會覺得它‘好似監獄一般’了。”

“第一天結束後,打開通向‘第二日之房間’的門,令人向前行進。接下來在‘第二日之房間’內再待上整整一天。”

“如此這般在‘第三日之房間’內待滿一整天後,穿過沙龍室來到‘對面之間’,與主人——假面的所有者相見。此時,主人會詢問三天三夜接連戴著‘未來之面’的結果,即開啟的‘未來’是什麽。”

“就是說,那幢配樓是為了正確使用‘未來之面’的儀式而修建的。”

“先不說實際上是否真的在那裏執行過那個儀式,但至少可以肯定的是,出於這樣的動機才建造了配樓。無論是隔門的存在,還是每個區域僅設一個洗手間……還有就是,對,那打磨得粗糙的地板。”

“粗糙的地板?”

“客房也好走廊也好沙龍室也好,都有被粗加工糙的地面。現在,那上面都鋪設了小塊地毯,還擺放了家具,很難看出其中的聯系。但那些粗糙的地板也許本是為了幫助戴著‘未來之面’關進去的人在區域內四處活動而設的指引。”

“指引……哎呀,原來是這樣啊。”

日向輕輕擊掌。

“就像那種東西吧。那種視覺障礙者所用的盲道。人行道或車站月台鋪設的那種黃色的凹凸不平的東西。”

“是的,與那些作用相同。為了被‘未來之面’奪去視覺能力的人……”

說著,鹿谷靜靜閉上了雙眼。

“未來之面”即“暗黑之面”,它那黑黢黢的詭異的“臉”好似滲入眼瞼般馬上浮現出來。如果自己戴上了這枚假面,度過三天三夜之後,在黑暗的盡頭看到了“什麽”的話——這樣的想法突然冒出腦海,鹿谷反射性地用力搖搖頭,將其趕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