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後的驚嚇館(第2/2頁)

出乎我的意料,俊生的狀況一直沒有好轉——

過完年後沒多久,我們終於被允許進入俊生的病房,那是一月七日星期六的下午。

我已經決定再過一個星期就要和爸爸前往美國了,所以對我而言,那是最後一次見到俊生的機會。小葵和新名人哥也一起來到醫院,兩人看來都十分緊張。不用說,我也和他們一樣緊張。

這時候,俊生的病房裏有個自稱是他親戚的人也在場,她是個三十歲左右的小個子女性。原來對方是多年前去世的古屋敷太太的侄女,她看起來是個溫柔、穩重的人,所以我安心了不少。

俊生雖然坐在病床上,但是他似乎沒有發現前來探望他的我們,一直沉默不語地看著窗戶。

“朋友來看你了喔。”

俊生的親戚雖然這麽對他說,但他仍舊沒有轉頭看我們。

“他一直都是這個樣子。”俊生的親戚輕輕地嘆了口氣。“他應該^以聽到我們的聲音,也知道我們在說什麽。就連醫生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

“俊生。”

新名大哥走近床邊,輕輕地呼喚他:“已經沒事了,你什麽都不用擔心。”

“俊生。”接著小葵也站到新名大哥身邊說道:“如果你有任何問題,我們大家都會幫你的,你要快點好起來喔。”

“俊生。”

我走到病床的另一邊,湊近一直看著窗戶的俊生的臉龐。他那光滑的白皙肌膚和鮮紅的雙唇和以前一樣,完全沒變,只是茫然睜開的雙眼看起來十分空虛,而且臉上毫無表情。

“俊生,這個還你。”

我一邊說著,一邊從包包裏取出一個小盒子,放在床邊的茶幾上,那是俊生送我的生日禮物,秘密盒。

“因為你的提示,我才能打開……只是太晚了,所以我要還給你,對不起。”

俊生什麽都沒說,只是轉動了一下眼睛,我知道他在看茶幾上的小盒子。

“我一直沒告訴你,我馬上就要跟我爸爸去美國了,會有好一陣子——說不定是好

幾年都會在那裏生活。雖然我們無法再見面了……但是總有一天,我一定會再來玩的,所以……”

俊生的眼睛又轉動了一下,這次他看著我的臉。

這時,他對著因為驚訝而說不出話的我露出了奇妙的微笑。雖然只是一眨眼的事情,但我想那不是我的錯覺,那是——那個微笑……

在不到半小時的面會過程中,俊生仍舊什麽都沒說,只是在我們要離開時,慢慢地轉頭看著我們,接著稍微動了一下嘴唇。

雖然我聽不見他的聲音,但我看得出他說了聲“謝謝”。我想那不是我的錯覺。

4

當我和爸爸兩人一同前往美國,在伊利諾伊州的大城市芝加哥開始完全陌生的異國生活時——

爸爸從外面打電話回家告訴我那令人震驚的消息:

一九九五年一月,日本時間十七日,淸晨五點四十六分,發生了阪神淡路大地震。

5

鄰近神戶的A**市也被這場大地震波及,損害狀況十分嚴重。我第一時間就想知道俊生、小葵和新名大哥的安危,然而對於遠在異國的十二歲孩子而言 ,要獲得相關消息實在太困難了。

好不容易得知相關消息時,已經是地震發生後一個月左右的事情了。俊生和小葵似乎平安無事,但新名大哥則因為居住的公寓倒塌而死亡了。前一年年底從醫院逃走的古屋敷美音仍舊行蹤不明,說不定她也被卷入了地震……在事件過了一陣子之後,也曾經傳出這樣的傳聞。

可以的話,我真希望能夠立刻回到日本,至少讓我確定俊生和小葵平安無事。然而,這對當時只有十二歲的孩子而言,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歲無情地流逝著,我拚命地將那些以各種型態讓我煩惱的往事塵封在回憶裏——

6

從那之後經過了十年半的時間,現在的我獨自一人在東京生活,身分是T**大學文學院四年級生。雖然預定明年春天畢業,然而我還沒決定之後的出路。

父親努力地在美國求學的結果,讓他成為眾人眼中優秀的日本律師,他似乎打算一直留在美國工作。

我獨自一人回到日本是在三年前——也就是我十九歲的時候。

我從美國的高中畢業後,猶豫了好一陣子,終於下定決心回國就讀日本的大學。我想以自己出生國家的語言再次學習自己國家的文化。爸爸並沒有露出驚訝的表情,只說:

“你就照你自己希望的去做吧。”

我到現在還是不知道自己三年前下的決定究竟是否正確。

媽媽已經在五年前再婚,據說目前住在福島一帶,我再也不曾見過她。我想,我的心裏或許對和她碰面一事感到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