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奏曲四(第3/8頁)

市朗躺在地上,蜷曲身體,呆呆地回想著。

除了最後那個噩夢外,他還夢到其他許多東西。市朗覺得這次和在吉普車上度過的前晚不同,一直在做夢。

都是噩夢,想不起具體的內容。前天以來,自己體驗到的各種恐怖以種種不同的形式纏繞在夢中。

籠罩在山嶺上的那個蒼白大霧。因為山體坍塌而被沖毀得無影無蹤的那條山道。撞在大樹上而毀壞的黑色轎車(……那輛車是——)。倒在森林裏的那具屍體(……那個男人是——)。那個湖岸小屋裏的男人(……那個男人是——)。那個男人被壓在架子下,血跡斑斑,恐怖不堪。那如同野獸的呻吟聲。猛烈地撞在小島上,四分五裂的小艇。七零八落地漂浮在湖面上的那個浮橋。還有……

市朗揉揉有點腫的眼睛,膽戰心驚地朝位於房間一角的桌子看去。

那張桌子的最下層抽屜裏,放著一個土灰色的頭蓋骨——

那究竟是什麽?那是誰的骨頭?為什麽會在那裏?

也許頭蓋骨是那個叫慎太的少年拿來的。也許那個少年在某個地方揀到了頭蓋骨,作為“寶物”,藏匿於此——對,這麽想,應該沒有錯。但是……

市朗把手放在額頭上,躺在那裏,緩緩地搖搖頭。他想繼續思考下去,但大腦似乎再也不轉動,全身關節疼痛,還很倦怠,而且還發寒。

“啊……”市朗不禁嘆息一聲,心情黯淡地閉緊眼睛。瞬間,在最後那個夢結束時所體驗到的無止境的墜落感和加速感又復蘇,讓他不禁一陣目眩。

2

下午1點多,市朗感覺有人來了。

慎太拿著和昨天一樣的黃傘,從房屋入口處,朝裏面張望。他的穿著和昨天一樣,藍色的短袖襯衫,茶色的短褲。市朗雖然不再簡單地把慎太看做是“夥伴”,但看見是他,還是安心了一點。

“啊……你好。”

市朗聲音嘶啞地沖著少年打招呼,倦怠的身體還在發寒,喉嚨裏有痰,剛一說話,就咳嗽起來。

“你又來了,慎太。”

“市朗。”

慎太疊好傘,放在地上,然後傻笑著,走進屋內。“這個,給你。”他將一個紙袋遞給依舊坐在地上的市朗。和昨天一樣,裏面放著一條法式面包。

“啊,謝謝”

昨天的面包還剩下一半,放在背包裏,況且現在沒有一點饑餓的感覺——不,雖然有饑餓的感覺,但沒有食欲。不管怎樣,對於少年的關心,市朗感到非常開心。

“這個也給你。”慎太從褲兜裏拽出一樣東西。一個紅球掛在十字形的木棒上。那是市朗非常熟悉的木質玩具。

“這個也給我?”

市朗覺得納悶,但還是接過來。或許這個少年覺得他獨自待著無聊,拿來給他解悶的。

“這個劍球,給你。”說著,慎太又傻笑起來,然後豎起右手的食指,放在嘴唇上,“你要保密哦,市朗。”

“哎……啊,嗯。是的,保密。”

市朗慢慢站起來,重新拿好劍球,瞄準目標,先將球穿進最大的一個勺中,然後一抖手腕,又將球穿進第二大的勺中。

“哇,真棒!”

慎太天真地叫起來。市朗沒有再玩下去。

“謝謝,慎太。”他由衷地表達著自己的謝意。

“哎呀,我……”

慎太顯得難為情,扭著身體,從市朗身邊走開,然後將手伸進另一個褲兜裏,朝那張桌子走去。

市朗屏息看著他。

慎太打開桌子的抽屜。從上面數第二層的抽屜,裏面放著鑰匙鏈、打火機,還有那個茶褐色的錢包。

慎太從褲兜裏拿出來的是一個銀光閃閃的小物件,還傳來金屬的聲響——那是什麽?他又弄到了新的“寶物”。

慎太把東西放進抽屜裏,關上,然後轉身對著市朗,又像剛才一樣,豎起食指,放在唇邊。

“你要保密哦,市朗。”他滿臉嚴肅地說道。

“啊……哦,知道了。”市朗應答著,走到少年身邊,“那抽屜裏的東西都是你的‘寶物’?”

“寶物……”

“裏面放了很多東西,對吧?像蛇皮之類的。”

慎太點點頭:“是寶物,你要保密哦。”

“是要保密的‘寶物’?好,我明白了。”

風雨根本就沒有停的架勢,而且從剛才開始,屋外時不時又傳來雷聲。在這種天氣下,慎太還專門送來面包和劍球。這個少年雖然智力水平與實際年齡不相稱,但絕沒有壞心。市朗覺得他至少不會暗算、陷害自己。

“慎太。”市朗坐在桌子旁邊的椅子上,“我該怎麽做呢?”慎太微微歪著腦袋,沒有回答。

“如果我從這裏出去,被宅子裏的人發現,會怎麽樣呢?或許他們會生氣吧?我沒得到允許就上了島。宅子的當家人可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