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女神之歌(第6/21頁)

“我是根據那份復印件和你講的情況制作了這份記事表。”

江南接過來一看,那是一份用電腦打字印在十六開紙上的資料,是“舊館”內部和鹿谷周圍所發生事件的對照表。

“怎樣?很明確吧?”鹿谷稍過了一會兒說道。江南從攤在桌面上的對照表擡起眼睛,說:“您這是從證明不在現場的角度分析的吧?”

“正是。”鹿谷宛如吹口哨似地撅著嘴唇點頭應道,“由季彌在作案這段時間裏的一切行動均沒有不在現場證明。”

“嗯,確實是這樣。”江南又將目光轉到表格上。

估計光明寺美琴被殺,可能是在七月三十一日淩晨三點半;早紀子和渡邊被殺,小梢看到罪犯身影是八月一日淩晨零點左右;聽到內海喊叫是同日中午十二時半;此時,江南自己隔著門玻璃看到罪犯的身影;大約三十分鐘之後,河原崎被殺;瓜生被殺害,江南遭襲擊是八月二日淩晨一點前後。

由季彌在這些時間裏均未在鹿谷等人面前露過面。這就是說他可能一個人待在鐘塔的房間裏。只有一次發現他深更半夜不在屋裏。

“情況既已搞得如此清楚,即便在推測上多少有些不周到之處,罪犯也必他無疑。‘舊館’外邊,除他以外的所有人,譬如我也好,福西君、伊波女士也好,在所有事情上均有不在場的證明。因而,只要三個人不事先合謀撒謊,是不可能作案的,三個人絕無合夥犯罪的關系,這一點我心如明鏡,比誰都清楚。”

“說得對呀!”江南雖然口頭上隨聲附和著,心裏總感到不舒服。他覺得好像卡在哪裏,似乎忽略了什麽東西。

鹿谷依舊是一副悶悶不樂的表情。江南這時反倒覺得心中疑雲未消的並非自己,恐怕是他本人。

“請問鹿谷先生,”江南在此決意提出一直掛在心上的另一個問題,“‘沉默的女神’那首詩怎樣了?謎底解開了嗎?”

“噢,那首詩啊,”鹿谷又撅起嘴唇說道,“我還沒有和伊波女士說呢。不過……”

這時正巧隔壁電話鈐響起來。鹿谷鼻子裏輕輕發出“嗯,嗯”的聲音,說了聲“對不起”,便離開了沙發。

“是催促稿件的電話吧?”作家不一會兒返回來,江南故意半開玩笑地這麽問他。他板著面孔搖搖頭,“醫院打來的。福西好像已經醒過來了。”

時計館四周是一片郁郁蔥蔥的森林,它的前院同一周前初次來訪時相比,顯得更荒涼了。和夏日萬裏無雲的晴空恰好相反,高聳的鐘塔身影變得灰暗無光,院中無論是茂密的常綠樹,還是“舊館”周圍的籬笆墻,也許由於心理作用,看上去已經褪了色。

大門前一輛車也沒有。負責案件的刑警們似乎還沒有到來。

身著黑色連衣裙的伊波紗世子在大門口迎接了他倆。她的右耳上仍然戴著助聽器。但和初次見面時相比,變得相當消瘦,也顯得更加蒼老了。她那雙眼睛猶如久病初愈,已經窪陷進去,白發也明顯增加了。

“有關出事的情況,您已經告知了由季彌少爺的姑母足立輝美了嗎?”鹿谷鄭重其事地寒暄之後,問道。

“是的,”紗世子說著垂下了眼簾。

“看來她非常難過,並說近日要回來一趟。”

“田所師傅呢?”

“已經辭退了。他本人也提出再也不來這兒了。”

“噢,原來是這樣!”

鹿谷擡起左手瞧了瞧表,低聲說“九點半啦!”然後朝著通向後邊的走廊走去。

“一塊兒去吧,伊波女士。”

“嗯?”這時,紗世子不知所措,慌忙擡起頭來。

“去鐘塔呀!”鹿谷補充道,“昨晚電話裏不是說好了嗎?我想,就‘沉默的女神’那首詩的含意談一點看法。”

他們來到鐘塔第一層的大廳,打開電燈後裏面仍然顯得昏昏沉沉。將兩扇門關上,外邊的光線便絲毫也透不進來了。塔內各層沒有頂棚,在那鴉雀無聲的空間裏,傳來頂端機械房中大鐘齒輪的輕輕轉動聲。

鹿谷緩緩向大廳中間走去。三天前,那個少年從上邊摔下時留下的血跡,如今已擦拭得幹幹凈凈。

“可以恭聽您的指教嗎?”

紗世子跟在鹿谷後面從門口往裏走了幾步,駐足問道:“鹿谷先生前幾天教示說所謂‘沉默的女神’是指塔上的幾口鐘而言。”

鹿谷根本不想作答。他先是凝視著那棕紅色的大理石地面,然後仰望高層的天井,接著又深呼吸了一下後,把臉轉向紗世子。

“伊波女士!”他叫了她一聲,然後說,“您為什麽如此仇恨那個少年,也就是古峨由季彌呢?”

江南轉到正好能看到紗世子側臉的位置,背靠著冰涼的石壁,仔細觀察著她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