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舊館”之三(第2/7頁)

這是什麽……?驚奇和一問,轉化成了異常的恐怖。早紀子覺得全身僵直,仿佛成了石像。

“啊……”

喉嚨想喊就是喊不出聲音來,手足像是被鎖鏈緊緊地綁住似的不能動彈。

闖入者高高舉起的兩只胳膊狠勁地砸了下來。在戴著白手套的兩手中,看到一個發光的四邊形物體,那是一只鐘,原放在這間屋子的櫃子上,是沉重的青銅制的座鐘。

究竟有什麽事情將要發生在自己身上呢?早紀子還沒來得及思考這個問題時,那本來是計時用的機械已變成了兇器,毫不留情,毫不躊躇地朝著早紀子的臉上砍了下來。

她的意識再次掉進那與剛才的睡眠無法相比的昏暗無底的深淵中去了。在此以前的一瞬間,早紀子感到,一種聞到過的微微的芳香在暗中飄蕩。

渡邊涼介伏在大廳的桌子上,邊打盹邊思考問題。他雖然想睡覺,可腦子總是靜不下來,想著各種事情。

下午的吵嚷告一段落,他們簡單地用完餐之後,就在這間大廳裏打起了撲克。

撲克牌是小梢拿來的。光明寺美琴仍然失蹤來回,因此預定今晚召開的第二次招魂會當然也就流產了。這個“舊館”連電視機都沒有,只好玩牌消磨時間了。河原崎一再嘮叨著:知道會這樣,至少拿個收音機來。哪怕是帶副麻將牌來,好在這些人也都會玩。

回想一下剛才遊戲時大家的表現吧。

瓜生和河原崎若無其事地熱衷於玩牌。小梢也是那樣。在吵吵嚷嚷的最初階段,小梢是相當膽怯的。但聽瓜生他們說,招魂會完全是光明寺美琴故意表演的把戲之後,她就完全放心了。於是,她也隨著比賽勝負情況,時而發出歡呼聲,時而發出感嘆聲。在學生中唯一不感興趣的只有早紀子。她在途中就退出了玩牌,說是身體有點不舒服,早早地回自己的房間去了。

另一方面還要稀譚社的那些人。

最不平靜的大概是小早川茂郎吧。他無精打采地看著玩興正濃的學生們,同時又在那裏長籲短嘆。過了一會,他說了句:“我回房間去了,若有什麽事情就叫我。”之後他走出了大廳。所謂的“房間”也就是他所住的寢室,即原來的資料室。

內海篤志是閑得無聊的樣子。擺弄了一陣子手裏的照相機,又拍攝了大廳的景象,還拿著昨天晚上剩下的酒瓶,一點一點的吃著喝著。他雖然也同意招魂會是“表演把戲”之說,但內心似乎充滿不安,以飲酒掩飾而已。

另一個人是江南孝明,他臉上流露出憂郁的神色。他坐在桌子的一角,打開筆記本默默地寫著什麽,大概是把今天的事情記錄下來吧!

打撲克牌玩著各種花樣,一直在繼續著。不久,館裏的時鐘同時敲響了夜晚十點的鐘聲。

河原崎伸了伸懶腰,站了起來,說身體實在是疲倦了,真想睡一覺。經他那麽一說,其他的人也陸續站了起來,離開了座位……

這時,留神一看,留在大廳裏的只有渡邊一個人了。不知為什麽,他連從椅子上站起來的想法也沒有了。雖然,可交談的人一個也沒了,他仍舊獨自坐在這裏陷入沉思。

大家都在的時候,並沒有感覺到時鐘滴答滴答的聲音,可剩下一個人的時候,這聲音令人討厭地鉆進了耳朵,在漆黑的窗戶並排著的高高的天棚上交錯回響,使人想起了成群的小昆蟲在吱嘎吱嘎蠕動著的情景。然而,在那些聲音的間隙裏,好像潛在著什麽奇怪的催眠術,不知不覺地把渡邊引入了夢鄉。

可以嗎?

打著盹的渡邊自己問自己。

這樣可以了嗎?

瓜生等人主張的“表演說”對嗎?那麽隨便地聽從這種樂觀的解釋就可以了嗎?也許到如今也只能那樣想吧。

當時,渡邊也覺得很有意思,認為也許的確是那樣。可是,後來,隨著時間的推移,他越來越不安了。

江南聽到的深夜裏的響聲。消聲匿跡的招魂師。留在絨毯上的血跡和砸壞了的鐘表,都如何解釋呢?

瓜生他們的主張,的確有某種程度的說服力。在渡邊看來,發生那樣嚴重的殺人案件,與其懷疑犯人就在自己人中間,莫如看作是光明寺美琴扮演的以出名為目的的獨角戲更為合適。不過……

 自己的不安不但抹不掉,相反,變得越來越嚴重。這情緒究竟是什麽呢?

是什麽呢?

沒有必要再問了,理由很明白。

這是自己對這幢房子本身抱有的恐懼感使然。這座時計館本身——這個家過去的歷史,在這裏潛藏的秘密以及棲居在這個家的亡靈都使人不安。

把“殺人”和“亡靈”這兩者比較一下,哪方面是更為現實的威脅呢?這樣一般的議論,既解決不了什麽問題,又安撫不了人。如果把自己的想法——一切都是由這個家本身造成的——說出口,瓜生和河原崎將會嗤之以鼻予以嘲笑。這是生來只相信既存在的“科學”的人理所當然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