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黑色屍藻

驚恐襲上心頭,他拼命朝那顆頭顱踢打,卻像踢在了棉花上,總是踢不到實質,這種感覺令他更加驚慌,難道這暗河之下真的有鬼魂嗎?

忽然一只手伸過來,死死抓住了他的肩膀,在他肩頭上的某個穴位按了一下,他半邊身子一麻,停止了掙紮。龍初夏一手扶著他,一手抓住那顆頭顱,用力扯下來,舉到他面前。這個時候他才看清楚,那根本不是什麽頭顱,只是一團長得十分像頭發的水藻罷了。

朱翊凱後背隱隱透出一層冷汗,脖子有了涼意,潛水最忌驚慌,特別是在這樣的暗河潛水,水下精神壓力太大,一旦崩潰,不僅僅自己有性命之虞,還容易將同行之人也帶入危險的境地。

兩人繼續小心地往前潛,周圍的黑水藻多起來,必須小心地繞開,以免被它們纏住。朱翊凱越看越心驚,總覺得這些水藻太怪異,以前從未見過,更加像女人的長發。他突然想,那些變成人臘的屍骨都是沒有頭發的,它們的頭發哪裏去了呢?會不會脫離了本體,留在暗河之中,漂蕩如水藻?

渾身的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他拼命壓下心裏的不安,亦步亦趨地跟在龍初夏身後,渾身上下每一根弦都繃緊了。也不知又前行了多久,水路越來越逼仄,洞壁上也黏附著那些水藻,一不小心就掃到身上,癢癢麻麻的像女人的手在輕柔地撫摸,朱翊凱有潔癖,雖然近來好了不少,卻也忍不住有嘔吐的沖動。

就在這個時候,前面的龍初夏停了下來。

朱翊凱心頭一驚,就看見龍初夏向他做了幾個手勢,身子一挺,整個身軀便牢牢地貼在洞壁之上。朱翊凱不敢怠慢,連忙照做,正好有兩團水藻在他胸口處,他暗暗叫苦。

忽而水流一動,有什麽東西遊了過來,朱翊凱忍不住側過頭看了一眼,那東西又長又大,像史前巨蟒,卻沒有鱗片,渾身上下都是雪白雪白的,在這幽暗的暗河中泛著淡淡的磷光。他看不清它的頭,只看到那一雙銅鈴般大小的眼睛,死白死白,沒有眼仁。這裏是暗河,終年不見天日,生活在這裏的生物大都是瞎子。他暗暗有些慶幸,怪不得龍老師讓他貼在洞壁上,只要他們不發出聲音,一動不動,它就很難發現他們。

這暗河之下,果然有蛟龍嗎?原來這些平日裏被他嗤之以鼻的民間傳說並不是空穴來風。

巨蟒遊過,卷起不小的水波,四周的水藻如同受驚的魚群,開始到處遊動。朱翊凱心叫不好,幾團水藻湧過來,貼在他的身上,頭發絲一般的藻體隨著水波蕩漾,仿佛有千百只手在他身上摸來摸去。他又聯想起沒有頭發的人臘,身體一僵,胃中翻滾不休,喉頭一辣,嘔吐物從口中沖出。

一石掀起千層浪,嘔吐物被水波一沖,四散開來。巨蟒似乎聞到了味道,停下了遊動的身子,如繩子一般在水中一彎,折返回來。朱翊凱在心中暗暗叫苦,龍初夏也管不得許多了,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拖著他就往前遊。

朱翊凱不敢往身後看,只是隨著龍初夏拼命地遊,使出了積攢了二十年的力氣,但他們的體力和速度哪裏能和常年蝸居在水下的巨蟒相比,朱翊凱只覺得一股巨浪從身後湧過來,幾乎將他掀翻,腰上一松,繩子居然被巨蟒咬斷,如今避無可避、逃無可逃了。

朱翊凱到底是經過大風大浪的,當機立斷,身子一翻,不僅不逃,反而朝那條巨蟒遊去。

額頭上的燈打過去,他終於看清了它的面目。它的身形看起來像蛇,臉長得卻有些像鱷魚,鱷魚一樣長長的大嘴張開,上下頜長滿了密密麻麻的尖齒。那尖齒又白又亮,和它皮膚一樣閃著白色的磷光,他毫不懷疑,這一口要是咬過來,能將他直接吞下肚子裏去。

在這暗河之下,符紙自然是不能用的,電擊槍自然也不能用,拼蠻力那就更不靠譜了。

只有最後一個辦法。

龍初夏似乎想到朱翊凱要幹什麽,臉色驀然大變,沖過去在他脊背上用力一扣。朱翊凱只覺全身的力氣都被卸去了,連掙紮都不能,軟趴趴地順著水波往後湧。巨蟒已經迎上來,嘴大張,對準他便往下咬。龍初夏手疾眼快,將朱翊凱往後一拉,手中扔出去一團光。朱翊凱大驚,他沒有看錯,那是火,是燃燒了的符紙!

什麽符紙在水下也不暈染開?什麽火能在水下燃燒?

就在火光鉆進巨蟒嘴中之時,龍初夏身子淩空一翻,快速往後遊,但那巨蟒長長的上下頜合起來的時候,還是咬住了她的腳踝,她痛得近乎昏厥。朱翊凱腦中仿佛有什麽東西爆炸了,一股熱血往腦門兒上湧,不顧一切地轉身來救。或許是符紙起了作用,巨蟒張開口,發出一聲悲鳴,也正是因為張開了口,尖齒才從龍初夏的腿中拔出,她覺得身下一輕,也顧不得痛不痛,雙手亂劃,拼命朝前遊。朱翊凱伸手抱住她的腰,見那巨蟒似是極為痛苦,不停地翻滾,口中悲鳴聲聲,一時間巨浪翻湧,洞壁被震得轟隆作響,有石塊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