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壺中側記(第2/4頁)

這個人……說他是活人也沒人相信吧?

“店家,我趕路累了,來討口水喝。”男人說。

“快請進。”老人熱情地招呼他,為他倒了一碗酒,“客官這是要去哪裏啊?”

男人愣了一下,眼神有些迷茫,喃喃自語道:“去哪裏……我這是要去哪裏呢?”

“那客官從哪裏來?”

男人沉默著喝酒,喝著喝著有些醉了,低聲說:“我犯下了不可饒恕的錯誤。”

“人這一輩子,哪有不犯錯的呢?”

“你們不明白。”男人搖頭,“我害死了自己的妻子。”

老人安慰了他幾句,又給他倒了一碗:“把你的故事講來聽聽吧!說出來心裏也許會好受點兒。”

男人將酒一口飲盡,靠著太師椅,似乎陷入了久遠的回憶中。

“那是神龍二年的事情。我那個時候在並州做一個小武官,因戰功,升了京官,帶著新婚的妻子回京。路上遇到了大雨,只能在一家農戶避雨。那場大雨來得怪異,一連下了整整三天。農戶家裏殷實,有一個兒子和幾個丫鬟小廝,待我們也很好,每頓都好酒好肉。雨停之後,我們打算告辭,農戶說,此去京城路途險阻,不如先留妻子在他家中,等我進了京,再派人來接。”

白小舟忍不住插嘴:“你不會真的將妻子留在那兒吧?”

男人握著酒杯的手在顫抖:“我那時不知為何,竟鬼迷了心竅,相信了他的話。獨自一人進京去了。路上走了半月,到了京城後,我又忙於軍中事務,來不及去接。有一天,我忽然收到了一封從並州寄來的信,是我妻子的字跡,信中說,她愛上了農戶的獨子,要跟我義絕(古代離婚稱義絕),隨信送回了我洞房花燭夜送給她的玉佩。我很生氣,連官都不做了,連夜策馬趕回並州,恨不得殺了農戶全家和那個賤人。”說到這裏,他滿臉痛苦,喊道,“店家,再給我上酒。”

白胡子老頭連忙給他倒酒:“後來呢?”

“我找到了農戶的家,卻發現那不是我記憶中的七八間草屋,而是……”他灌了一大口酒,眼神陰冷,“而是一座墳墓。”

白小舟愣住,這個故事很熟悉,好像在哪裏聽說過。

“墓碑上寫著那個農戶的姓氏,我突然很害怕,挖開了墳包,撬開了棺材,我妻子就躺在那棺材裏,面目猙獰,胸口被抓得血肉模糊,棺材蓋子上布滿了她帶血的抓痕。”

“她是被活活悶死的?”白小舟驚呼,“我想起來了,這個故事我在某本古書裏看到過。”

“這是古代志怪小說裏所記載的故事。”龍初夏壓低聲音說,“不過,那個故事,到這裏就結束了。”

“故事沒有結束。”男人說,“這個故事,還有下文。我又悲痛又自責,在墳前哭得昏死過去。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幽幽醒轉,發現農戶的茅屋又出現了,我就躺在屋門前。農戶打開門,熱情地招呼我進去,我又驚又疑,進門之後見裏面的陳設用度都與往日無異,農戶的兒子在後院種花,一點兒都不像惡鬼。我以為我做了一場可怕的噩夢,問那個農戶我妻子在哪裏,農戶奇怪地說,我妻子已經被我派去的人接走了,他說得頭頭是道,但我越聽越怒,我知道自己並沒有派人去接,這一切都是謊言,都是這群惡鬼欺騙我的謊言。他們害死了我的妻子,現在還想害死我。我一怒之下拔出腰中所佩的長劍,將他們全家都殺了。鮮血染紅了那間茅屋,我坐在院子裏,手提長劍,以為自己為妻子報了仇,為民除了害,哪裏知道,我中了奸計。附近的鄉民拿了各種各樣的兵器沖進來,罵我是惡徒,要將我送官。那個時候,我才知道,這戶人家根本不是惡鬼,而是並州有名的大善人,很有威望。而那座山,常有狐妖作祟。我在並州當武官時,常在山中狩獵,打死打傷過狐狸無數,它們來找我報仇了。”

“後來呢?”白小舟又問。

“沒有後來了,我一直在這裏趕路,也不知道要趕去哪裏。”男人喝完了碗裏的殘酒,站起身,“我要趕路了,謝謝店家的酒。”

他的背影消失在濃霧之中,白胡子老頭一邊收拾酒碗,一邊緩緩道:“我這家店,常有些迷失方向的客人前來,所以我總能聽到一些有趣的故事。初夏丫頭,你有沒有什麽故事講給我聽?”

龍初夏沉默了一陣,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曾經有一個女孩,她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在孤兒院長大。孤兒院的孩子都有一個共同的夢想,希望能有一個溫和善良的家庭來收養他們,給他們一個完整的家。那個女孩等了很久,終於等到了夢寐以求的那一天。那是一對很溫和的夫婦,慈眉善目,給孤兒院捐了很多錢,想要收養一個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