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詛咒(第7/8頁)

三天後是穆寨的祭神大典,土鬼都在忙碌著為祭神大典做準備。那天,穆寨的祭司將會登壇作法,在所有土鬼面前對謝望安進行萬蟲噬贖罪,再剔肉洗骨,與青羊王合葬。牢房外面看守很緊,但是基本上不會有人進牢房去探視謝望安,林婉在穆寨似乎擁有很大的權力。她走過的地方,土鬼畢恭畢敬,所以做過一番改裝的謝望安逃出牢房也沒多大困難。

謝望安從牢房裏出來,感覺就像重生一樣,賀蘭山的月光清澈,他在淡淡的月色下看到土鬼們用白樺木搭建的木屋、祭壇、柵欄等建築。他還看到離穆寨中心不遠處有一個湖泊,月光下的湖面光潔如鏡、水波如鍛,謝望安貪婪地呼吸著新鮮的空氣,內心的壓抑一掃而光。

林婉帶著他繞過鏡湖,從一道山洞裏爬出山谷。據林婉說,這個洞穴是她無意中發現的,當時隱藏得很好。也就是看到這個洞穴,她立刻就萌生了逃跑的念頭,因為如果從山谷正道離開,先不說如何逃出土鬼的盤查,一旦被發現,被土鬼追上的可能性簡直是百分之百。賀蘭山原始森林裏,土鬼就是山中之王,他們甚至可以跟山中野獸進行溝通,探路找人易如反掌。

林婉心思縝密,她在出谷口準備好了幹糧和水,然後沿西朝阿拉善高原走,穿過賀蘭主峰敖包圪垯,再一直往西走,不知道走了多少個日夜,終於抵達內蒙邊緣。這是一條土鬼怎麽也不可能發現的路線,兩人確定安全之後,就在內蒙休息了幾天。這一路走來,兩人相互扶持,也漸有好感。他們商量著怎麽回賀蘭豐登苗寨,林婉執意要跟著謝望安回苗寨,而謝望安則以土鬼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為由,讓林婉先在外面躲避一段時間,再做商量。

兩人意見發生分歧,吵了幾次架,雙方都沒有妥協的意思。

出事的那天晚上,林婉將自己的身體送給了謝望安。她一個人在原始森林裏生活了十多年,再進入現代社會,肯定十分艱難,她希望謝望安能幫她。

謝望安在她身上放肆地發泄獸欲,這些天的恐懼壓抑讓他瀕臨崩潰,他需要一個釋放點。完事之後,林婉再次提到要跟他一起回苗寨,謝望安還是拒絕,而且這次爭吵比以前更加激烈。

謝望安情緒激動,兩人扭打起來,兩人的性格都是極端倔強,謝望安卡著林婉的脖子,一直到把她掐斷氣,謝望安才反應過來,他殺人了。第一次殺人的謝望安坐在林婉的屍體旁邊發呆,他看著剛才還在他身下呻吟的女人一下子變得渾身冰冷,他的情緒陷入崩潰狀態。

然後,他在林婉的屍體旁邊睡了一夜,那個晚上,他又在做夢。他夢到死去的青羊王,它看著他冷笑,笑得那麽詭異邪惡。他又想起了爺爺當年的告誡,在賀蘭山行走,賀蘭鷂子獨眼獸是碰不得的。他聽見爺爺的聲音鬼氣森森,看見他整個人皮就是骨頭。他還看到林婉在夢裏一直追趕著他,她唱著引導青羊王屍體的黑臉土鬼唱過的歌謠,那歌聲蒼勁、淒厲,如同惡鬼夜哭,讓人聽了心裏發毛。

謝望安半夜被驚醒,他的精神有些恍惚,突然他看到林婉竟然從他身邊爬了起來。她爬下床,慢慢地朝門外走,就像失了魂一樣。謝望安住的地方是當地獵戶搭建的茅棚,裏面放著一些幹糧,一般開春的時候才會有人住,茅棚老舊,已經沒有門了。林婉筆直地朝前走,亦步亦趨,慢慢走進雨中,這時謝望安又聽到黑臉土鬼唱過的遠古歌謠,淒厲的聲音將靜謐的雨聲切割得支離破碎,歌聲時男時女,時而遙遠又時而近在眼前,詭異至極。

謝望安躺在床上,全身都在瑟瑟發抖,他想出去看看林婉走到哪裏去了,可是此刻他全身乏力,動都動不了一下。

他的腦中只寫了兩個字,“詐屍”。他想到爺爺的摯友,老獵人死去的慘狀,忍不住全身發麻,精神陷入空前的崩潰狀態。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他四處查看,方圓幾公裏範圍內,沒有找到林婉的屍體。他稍稍整理,不敢再沿賀蘭山邊界走,而是直接到了阿拉善盟,爬上運木材的火車抵達銀川,在銀川待了幾天,這才回到苗寨。

那天半夜,謝望安抵達苗寨,那段記憶的細節,他早已想不起來,但是在意識深處,卻不斷回響著黑面山鬼唱的那首詭異的歌謠,蒼勁、淒厲,如同遠古的招魂曲。

那曲聲時而悲切,又時而悠揚,突然又加快節奏,謝望安直感覺有什麽東西在追趕他,他看不清那東西的樣子,只是感覺到背上滲出的冷汗,還有身後死亡逼近的森然陰風。他一路朝村口奔跑,不斷地摔倒,又站起來,他想找個地方躲藏,可是避無可避。

最後,他終於崩潰得瘋了,那個曾經縱橫賀蘭山區有名的獵人,從賀蘭山回來就瘋了。而那一天苗寨死了很多單身漢,有幾個變成了瞎子,瞎掉的人身上沒有任何傷口,當時的醫生也檢查不出病因,後來沒過幾年,幾個瞎子也先後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