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的眼淚

你相信這個世界上有神仙嗎?

他們可以左右你的思想,決定你的命運。他們可以在一瞬間把某個東西變消失,也可以呼風喚雨,點石成金。這樣的傳說,你一定聽說過。不過,你相信嗎?

我們故事裏面的塗小姐和你一樣是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她始終貫徹要破除封建迷信的信條,不過,最近遇到的事情卻著實動搖了她的陣線。

塗小姐走下那輛像得了哮喘似的大巴時,差點兒被四周卷起的黃沙嗆得暈過去。從小在城市裏嬌生慣養的她,哪裏見過如此荒涼的黃土坡。她轉身氣憤地對著剛下車的人嚷道:“這算什麽遊山玩水啊?你老家就在這裏?”

下車的這位男士姓朱,灰頭土臉,唯一能讓人留下印象的便是那副見人就露出的招牌——“白牙笑”。他眼神迷離地環顧了一圈,心滿意足地點頭道:“嗯!這兒就是我的家鄉,人傑地靈的好地方!”

塗小姐聽到這話差點兒背過氣去。

這兩位都是H市青年志願者協會的成員,二十出頭。塗小姐本名不詳,因為總愛紮兩角小辮,走路蹦蹦跳跳的,於是人送外號“兔子”。姓朱的這位男士是她的“戰友”,剛結識不到一天。兩人在青年志願者協會的走廊上共同欣賞一幅“荒漠孤煙”的畫,談起在敦煌的經歷,朱先生極力推薦她到自己的家鄉走一走、看一看,還表示可以提供吃住。兔子小姐此時此刻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一個多麽沖動的決定,她居然二話沒說便挎上包跟這個滿臉呆相的男人搭乘了五六個小時的長途汽車來到這裏。而在此之前,她甚至連一絲“這個男人可能是人販子”的警惕都沒有產生過。她心慌意亂地瞟了朱先生一眼,在那張本來十分淳樸的臉上仿佛突然映出了“人販子”三個字……“走吧,帶你去我姥姥家,她就住在那座山上。”朱先生憨厚地沖她笑笑,指向遠處一座光禿禿的矮山。

兔子小姐飛快地在心裏盤算著,天色漸暗,如果跟他去可獲得一宿溫暖的睡眠,代價是可能會被賣作童養媳;如果不跟他去,荒漠的日夜溫差極大,只穿了一件T恤衫的她說不定會被活活凍死。兩害相權取其輕,她悶聲不響地跟在了朱先生的後面。

朱先生見她一直不吭聲,便問道:“你怎麽了?是不是嫌這裏太破落了?”

這話越聽越像人販子,言下之意便是“嫁雞隨雞,你以後必須適應這個窮地方”。兔子小姐的心情跌到了冰點,滿腹委屈一時間爆發出來:“你先給我說清楚,你那個姥姥家到底有沒有洗手間啊?”

朱先生一愣,哭笑不得地說:“有茅廁,可以嗎?這裏雖然艱苦,但是早晨太陽升起來的時候,真的很美的!”

“那我晚上能不能洗澡啊?”兔子小姐不理會他的話,繼續爭取著自己的待遇。

“這個……我得問問姥姥。”

見到朱先生的姥姥時,兔子小姐內心的憂慮更深了一層。朱阿婆大約60歲,瘦小佝僂,滿面風霜。她的嘴唇幹涸得卷起一片片白色的皮屑,門牙掉了一顆,說起話來漏著風:“小崽子啊,你可回來了!長出息了,帶回這麽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

朱先生在一旁尷尬地齜著牙笑:“姥姥,這是我朋友,來咱們這兒玩兒的!”

兔子小姐心想,這兩頭狼似乎尚未打算撕破面具,自己暫且還算安全。朱先生口中的姥姥家其實是一座破寺廟,雖然有好幾間屋舍,但真正能居住的也就是靠近寺廟大門的齋堂。昏黃的白熾燈不時忽閃一下,這大概是電壓不穩的原因。生活用水是朱阿婆每天下山挑上來的兩木桶水,兔子小姐喝掉了朱阿婆遞過來的一碗白開水,沒有再說什麽話。

朱阿婆安排兔子小姐睡在齋堂靠裏的木板床上,她和外孫則裹緊棉被蜷縮於靠門的地上。雖說已經到了春天,但夜晚陰冷的山風還是能鉆進人的骨髓裏去,讓人難以入眠。和衣而睡的兔子小姐恍惚中聽見婆孫倆在小聲地交談著。

“自從荷大師入住寺院以來,情況大不同了。大家都來燒香拜佛,廟裏的收入一下子多了好多。”這是朱阿婆小而興奮的聲音,“我活了大半輩子,可算是見著活菩薩了!”

“姥姥,您又迷信了。”朱先生心平氣和地說道,“這個荷大師來歷不明,您怎麽敢把她留在寺院裏呢?”

“荷大師是真神仙!她說下雨就下雨,她讓風停,風就停。”朱阿婆激動地擡起了頭,“那回紅雲密布,飛沙走石,眼看就要起沙塵暴,荷大師說了一句‘去去去’,不到兩個鐘頭天上居然就掛出太陽來了,大家都說這簡直神了。”

“只是巧合吧?”朱先生輕聲說,“咱們這兒的人太閉塞,看不到天氣預報。荷大師只要知道比較詳細的天氣走勢就能做出預言了。這種‘呼風喚雨’我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