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紅色的閃光是在冰釘叢和大冰隙南面垂直的冰原上出現的,當初,我們還曾試圖在大冰隙上架梯子,梯子掉下去後,我們在東邊四分之一英裏處還找到了一條下山的路線。那塊隆起的冰原就在主幹道東側一點兒,就像一個又高又薄、如剃刀般鋒利的垂直峭壁,只不過上面都是透明的冰塊——一根根獨立的冰塔,而不是連綿至槽谷。那道鬼魅般的紅色閃光正是從這個迷宮一樣的冰原上發出的。

理查做手勢讓讓-克洛德領頭,於是,我們跟著這位夏蒙尼向導穿過如蛛網密布,白雪覆蓋的隱形冰隙。我們知道冰隙無處不在,因為白天的時候,我們每次在二號營地和三號營地上下穿梭時都能看到。我不知道J.C.如何在晚上避開這些冰隙。雲層仍然很低,霧氣像灰色的觸須一樣從雲層飄散過來,在我們身旁纏繞,天上既沒有一絲月光,也沒有半點兒星光。理查領著我們來到此地,部分是憑感覺,部分則完全憑借記憶,部分是靠他綁在右邊腳踝上的礦工頭燈,他每次只會打開幾秒鐘,點亮他前面幾英尺的冰、雪或者巖石。令人詫異的是,每次他打開那個小燈,幾乎都能發現10英尺外有紅旗。

我們靠近冰脊上紅色的光亮時,他並沒有使用腳踝上的燈。接著,他領著我們繞過冰脊後面,往南邊走去。鮮紅色的亮光在不停移動的冰霧中分散開來,將空氣變成了深紅色。

理查示意我們全都趴下來,我們隨即照做,反應就跟訓練有素的軍犬一樣。他先是指示讓-克洛德,又指了指冰脊開闊地左邊低矮的冰塔,然後摸了摸自己的胸部,又往右邊指了指冰脊,J.C.點點頭。兩人立即出發了,飛快向前跑去,就像只是用冰爪的前爪尖點在地上。頓時,飛濺的碎冰就像冰凍的血一樣在冰冷的夜空中飛舞著。

兩人靠在各自的冰柱上,像是準備往一個危險的房間沖一樣。接著,理查稍稍點頭,兩人舉著衛瑞信號槍,飛快繞過冰墻。

他們並沒有開槍。驚心動魄的幾秒鐘過後,他們消失了,但J.C.很快又回到了開闊地,示意我們朝前走。帕桑第一個領頭,接著是我,雷吉殿後。我們盡量跟著理查和J.C.在雪地裏的腳印,小心翼翼地在染成紅色的夜色中走著,我們到達冰脊的開闊地時,發現紅色的光亮來自一個現代的手電筒,說是電筒,其實是一個黑色的盒子裏面裝了明亮的直射燈泡,普通透鏡上裝了一款紅色的鏡頭。冰柱群中,一塊如同房間大小的雪地裏靴印密布。

“是陷阱……”帕桑說。

一個高大的身形從一個大冰塔旁繞了過來,直撲雷吉。我看到一個個子很高的家夥,披著一身灰色的長毛,灰白色的臉棱角分明,就像把人類的頭骨從裏面翻到外面一樣。我良久才意識到他的右手還拿著一個黑色的金屬物件。

我僵在那裏,但雷吉可沒有。就在那個長毛的家夥舉起右手,朝她的方向沖過來時,她單膝跪下,扣動她那把衛瑞信號槍,紅色的信號彈徑直射向長毛怪的胸膛,距離頂多七八英尺遠。

信號彈打中了那人的胸部,往上反彈後,擊中它下巴下面柔軟的部分,它身上穿著的厚毛皮衣著了火,如同骷髏一般的臉猛地上揚,擺向一邊。一秒鐘過後,它面具下的嘴張得大大的,沒有尖叫,只是發出噴射狀的紅光。高大的身形轉了一圈、兩圈、三圈。接著,它的胸膛開始燃燒,火光將它左右兩邊扭曲的臉頰都照亮了,如同一根放在南瓜燈裏的巨型紅色蠟燭。接著,人影……消失了。

它並不是退到冰脊或者冰塔後面,剛才它還在那兒繞著圈,身上燃起了火,發出嘶嘶的聲音,接下來……便消失不見了。

不一會兒,我看到冰川裏面傳出紅色的光亮,連忙跑到雷吉旁邊。“你沒事兒吧?”

“沒事兒。”她說,在信號彈的光亮下,她呼出來的氣變成了紅色,而信號彈的光亮似乎並不像從我們腳下的冰川下發出來的。她冷靜地將一發新的信號彈從信號槍的後膛裝了進去。我轉身朝前面腳下閃光的地方跑去,但讓-克洛德用一只強壯的手抓住我的胸部,擋住了我。

“那是冰隙。”他低聲說道。接著,他將綁在自己身上的繩子一頭交到我手上,然後匍匐著朝前,慢慢爬過冰塊。他低頭看著雪地裏參差不齊的圓孔下面,我從讓-克洛德的臉上看到紅色的閃光漸漸消失了。

“邊緣很牢固。”他回頭小聲說,示意我們往前走。我和理查也將胳膊撐在地上,往冰隙西面看去。理查已經把那個像很沉的黑盒子一樣的手電筒拿了過來,那玩意兒發出的光可比礦工燈強多了,他伸長胳膊,將手電筒伸到深淵下面,這麽做可能是防止我們被冰川上的其他人看到吧,他隨即打開了手電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