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第6/7頁)

“你知道他不久於人世?”他問。

這時他首次聽到陽台上傳來微弱的笑聲。兩個年輕人端著酒杯站在欄杆旁,俯瞰著東河。

他轉回頭時,看到傑特曼已經由椅子的把手滑坐入椅子內,側坐著,他的腿翹在另一邊的把手上。

“是的,”他告訴狄雷尼:“我知道。”

“你沒有告訴我們,”組長淡淡的說。

“這……”傑特曼嘆了口氣:“那不是一般人喜歡談起的話題。此外,我也看不出來那對找出兇手有什麽幫助。我是說,有什麽幫助?”

狄雷尼又喝了一口啤酒。他決定,以後他也要將杯子冰過了再喝。

“可能有幫助,”他說。“只是有可能。我不是說那可以解釋別人的行為,不過或許有助於說明麥蘭的言行。”

傑特曼看著他片刻,然後搖搖頭。“我恐怕是聽不懂。”

“醫師說當他告訴麥蘭他已經罹患不治之症時,麥蘭大笑。這一點我相信。那符合我們對麥蘭這個人性格的了解。不過我不在乎他多麽強悍、多麽憤世嫉俗,或是酒鬼一個。聽到這種事難免會改變他的生活,他僅剩的生命。‘一定’會。他會做一些原本不會做的事,或許會做計劃,或是設法在剩下的日子裏活得精彩一些。一定會采取某種行動,那一定會造成某種改變。他也是人。你不妨自問,如果聽到這麽沉重的消息,你會有何反應。那不會影響你的生活方式嗎?”

“我想會,”傑特曼低聲說。“不過我知道這件事,也沒有看到他有何改變。他還是依然我行我素,仍和以前一樣是個粗魯卑鄙的王八蛋。”

“你是什麽時候知道他罹病的?”

“大約五年前吧,我想。是的,大約那時候。”

“他自己告訴你的?”

“是的。”

“他有沒有告訴別人,就你所知?例如,他的妻子?他的兒子?”

“沒有,”傑特曼說。“他告訴我他只告訴我一個人。他要我發誓保守秘密。還說如果我告訴任何人,讓他知道了,他就會把我閹了。他也真的可能會這麽做。”

“你曾向任何人透露嗎?”狄雷尼問。

“天啊,沒有!”

“他母親?他妹妹?任何人?”

“我發誓我沒有,組長。那不是一般人想要四處散布的秘密。”

“的確不是,”狄雷尼說。“我想不是。你說你看不出他的行為有任何改變?他的性格?”

“沒錯。完全沒變。”

“就你所知,他沒有做任何特別的計劃?照理說,一般被判死刑的人都會變得較為整潔,將事情處理得有條不紊。”

“他沒有任何特別的行為。就我所知沒有。”

“好吧,”狄雷尼嘆了口氣,將啤酒一仰而盡:“他似乎沒有特別賣力要讓妻兒無後顧之憂。他們是繼承了他的遺產,但為數不多。”

“他們的日子可以過得不錯,”傑特曼簡單的說。“銷售遺作所得就很可觀。即使是扣稅後,他們也能拿到五十萬美金,至少。我可不會為他們掬一把同情之淚。再來杯啤酒,組長?”

“不了,謝謝你。酒量僅止於此。”

他再度望向陽台。兩個懶散的年輕人再度癱坐在白色的鐵條椅內,悠哉愜意。狄雷尼正注視著時,其中一個金發男孩將頭往後仰,酒杯舉高,讓最後幾滴酒落在他的口中及臉上。另一個年輕人開懷大笑。

“那是肌肉失調,”狄雷尼說。“就我所知。”

“是的,”傑特曼說。

“那沒有影響他畫畫?這五年來?”

“不明顯,”傑特曼說。

“什麽意思?”

“買方看不出來,”傑特曼說。“藝評家也看不出來。不過麥蘭注意到了,我也是。”

“怎麽影響?怎麽影響他的作品?”

“他說會——呃,不是疼痛,而是僵硬。那是他的說法——僵硬。他的手、臂膀、肩膀。所以他就服用一些似乎有幫助的藥物。”

“猛哥?壯哥?”

“是的。”

“貝拉·莎拉珍提供的?”

“我不知道他是從哪裏弄來的。”

“不過那種藥確實有幫助?”

“麥蘭是這麽說的,他說那使他放松。你由他的遺作中就可以看得出來,他最近一兩年來的作品,感覺比較放得開,線條不像以前那麽尖銳,色彩更強烈、明亮,這種差異有如秋毫之末般的細微。我想只有維多和我看得出來,其他人都看不出有任何改變。那些作品仍舊是麥蘭原來的風格,一樣的精彩,依然引人入勝,撼動人心。”

“沒錯,”狄雷尼說。“撼動人心。”

他站起來,清了清喉嚨。

“感謝你,傑特曼先生,”他說。“謝謝你肯見我,以及熱情款待。”

“我的榮幸,”傑特曼說。他將身體撐高,由椅子內一躍而起,兩腿跨過扶手,輕巧的以腳尖著地。“希望能有所幫助,查出頭緒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