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傀儡戲 章節七 天堂幻境(第2/7頁)

“你在內苑奏對的時候,便已懷疑玉鬟兒了?”

“也許還要早些,應該是給相王診病頭疾的時候。”袁昇探手入懷,摸出了一方紙箋,“那時我和瞿曇大師所見略同,相王的頭疾,應是一門奇異巫陣所致。只是這巫陣到底在何處,又由何人所布,我和瞿曇大師都推算不出。但事後,我忽然想起,相王在沉香亭內親筆所書的《牡丹芳》,其字跡與玉鬟兒香囊殘箋上的字跡全然相同。”

那紙箋便是玉鬟兒香囊內的殘片,上面是那似詩非詩的句子:

喚出眼,何用苦深藏;縮卻鼻,何畏不聞香

“你是說,這張殘箋其實相王親筆所書,卻被玉鬟兒珍藏於身?”黛綺更有些糊塗,“她為何要這麽做?”

“答案只能是一個,她與相王所中的巫陣有重大幹系。”袁昇的眸子灼灼閃動,“我們甚至已查清,這幅殘卷應該是相王在某幅畫卷上的戲題殘句,卻被鄧子雲盜去,這也是登雲觀海被俊逸林辭退的真正緣由之一。”

“巫陣施法,最好有被咒人的生辰八字和毛發衣物,而有的門派則需被咒人的親筆書信!所謂先賢造字而鬼神驚,字中深含六合妙意。而這片殘箋更與眾不同之處,是其中竟含有‘眼’、‘鼻’等五官要害之字,實為巫蠱施法的絕好利器。也虧得這片殘箋還沒有送入巫陣,不然相王只怕會目不視物,神智昏亂。”

黛綺忽然想起了什麽:“我記得你適才說,你曾在堂上宣布,要將所有的東西都還給玉鬟兒,連一頁紙都不會留下?”

“我確是還給她了,只不過給她的那幅殘箋是我臨摹的。”袁昇的笑容難得地有些狡詐,“精研畫道多年,這點小伎倆還是手到擒來的。”

黛綺長籲了口氣:“難得你的頭腦靈光,竟將碧雲樓奇案與相王頭疾這兩件八竿子打不著的事想到了一處。”

袁昇在心底深深一嘆:“這兩件事確是互不相幹,但若是從天邪大局著眼,便一目了然了。布局者顯是對相王父子同時下手了。”

他沒有跟波斯女郎細說“天邪”奇局,只是輕彈了下中毒的手指:“這也是我為何要限定七日破案的緣由,碧雲樓奇案後,我便隱隱推斷出李隆基極可能也被傀儡蠱操控了。依我對這毒蠱的了解,若是尋常人中了此蠱,應該只能撐上六七日時間。”

“而巫陣咒人,也是四十九日其效立顯,這就是瞿曇大師所說的‘七七’。自相王頭疾發作之日算起,也已早過了一個多月,算來也只剩下不足七日的工夫了,所以瞿曇達才那樣焦急不已。”

“這樣看來,要救相王和臨淄郡王,都只看這幾日了。”黛綺說著又惱恨起來,“那你也不必將自己搭進去呀,在皇帝跟前逞強,還不是一心求死!”

“不是逞強,而是內疚,李三郎原本是找過我求救的,可恨我卻沒有在意,以致陷友於死敵。”袁昇沉默了下來,頓了頓,才忽地揚起頭,“好在眼前的情形,除了累得咱們澆了場大雨的莫神機算是節外生枝,其余的一切,都還在意料掌控之中。”

黛綺盯著眼前這個溫煦如玉的男人,他面色蒼白,而且身染毒蠱,甚至馬上就要成為整個京師通緝追索的人物,但他的雙眸依舊很明亮,即便面對如此波詭雲譎的奇局,他整個人的氣度還是那樣沉穩。

一切都在意料掌控之中!

望著那雙熠熠如星的眼睛,她的心也安穩下來,點點頭:“還是從追查玉鬟兒的下落開始?我記得你說過,已命陸沖去追蹤玉鬟兒了?”

“陸沖他們不過是虛晃一槍,從青瑛的傳訊來看,劫走玉鬟兒的人來頭不小,用了很高明的禁制。我雖以畫龍術輔佐,也僅僅得到一個模糊的位置密語——崇化東南,天幻秘境!這到底是什麽地方,崇化坊之東南方,怎麽會有什麽天幻秘境?”

“天幻秘境?或許……我知道那地方!”黛綺雙眸一亮,“天啊,從日子算,今天正好是天堂幻境的大賽寶日。”

大唐長安有東西兩市,但東市因左近多是權貴所居,故而以賣奢侈品為主,真正的繁華百貨都集中在西市。盤踞長安的各路胡商,也主要在西市經營,從隋代起,就形成了以西市為中心的街西胡人聚居區。西市南接的懷遠坊、與懷遠坊隔街相望的崇化坊都是著名的胡商簇集之地。

日色西斜,在催更鼓敲響之前,袁昇和黛綺便來到了崇化坊。

黛綺身為靈慧旅人,得自波斯的易容術可與青瑛媲美。那秘宅內更有各色衣衫和易容之物,她出手一番搗鼓,將自己扮成了個膚色微紅的波斯肥胖商賈,唇上翹著兩撇挺拔的小胡子,而袁昇則化身為一個帥氣的青年胡商。

黛綺曾率班子來此表演,對這一帶很熟悉,帶著他七拐八繞地轉向崇化坊的東南方,果見胡人越來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