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奇怪的三十秒(第2/6頁)

劉思緲饒有興味地看著墻上被馬笑中的拳頭砸出的大坑:“他怎麽突然變得這麽狂暴?”

“你不覺得,這屋子裏的陳設很簡單嗎?”郭小芬忽然說。

“嗯?”思緲看了看她,“你什麽意思?”

“而且,東西也很少……”郭小芬仿佛是在喃喃自語,“他如果是跑了,帶上該帶的東西就是了,有什麽必要把陳設如此簡單,一切都一目了然的家裏弄得如此亂七八糟?”

“也許他跑得很匆忙,急於找什麽東西。”劉思緲說。

郭小芬搖搖頭:“毒品販子記性都好得像馬一樣,從來不會忘記把重要東西藏在什麽地方。”

劉思緲說:“那你的意見是……”

“我懷疑,這個把屋子翻得亂七八糟的人不是賈魁,很可能是另外一個人,他進入這個房間,找什麽東西……”

“那麽,賈魁很有可能並不知情,還會回到這裏!”劉思緲想馬上布置警力暗中監視,守株待兔,但是郭小芬認為為時已晚:“咱們這麽大動靜,販毒的都是靠嗅覺混飯吃的,他即便是沒有回來過,也一定能覺察到我們的行動,不會再踏進這個房間半步。”

盡管如此,劉思緲還是讓兩名刑警留在這房間裏蹲守48小時。

下了樓,郭小芬一直東張西望,劉思緲問她在找什麽,她說:“馬笑中那小子跑到哪裏去了?”

兩個人在磚紅色樓群中繞來繞去,天蒼欲瞑,那些高大的楊樹的茂密枝葉在風中搖擺,仿佛是宣紙上的潑墨。走到一片擺放著許多健身器材的空場,空場北端有一排石墻,上面寫著“碓子樓社區健身中心”。馬笑中背對著他們坐在一輛騎馬機上,望著北邊的大街。

郭小芬和劉思緲走到他身邊,三個人都沉默著。大街上的車輛穿梭著,像是席卷著無數落葉的湍急的河流。

很久,馬笑中突然痛苦地呻吟出了一句:“她……為什麽能這樣活著呢?”

郭小芬和劉思緲都沒有回答。馬笑中喃喃道:“她肯定被那個王八蛋淩辱了無數次,而且……我甚至懷疑出事那天晚上她就在房間裏,目睹了她媽媽死亡的真相。可是她卻選擇了沉默,這到底是為什麽啊?”

“我只是猜測:也許賈魁威脅她,也許她被辱後覺得無比羞恥,不敢說出一切。”郭小芬說,“那時,畢竟她還太小。我還記得第一次到她學校的宿舍去,看到她布帳子很厚,聽習寧說她無論怎麽放蕩,從來不在外面過夜,夜裏經常抱著大布娃娃躲在帳子裏哭泣。也許這恰恰說明她的心裏對黑夜有極大的恐懼,缺乏安全感,所以才會用抱娃娃來安撫自己,她既是抱著娃娃的媽媽,也是媽媽懷中的娃娃。她對母親的死一直有著極大的歉疚,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她已經越來越缺乏揭開真相,替母親報仇的勇氣和信心……”

“然後,就開始作踐自己?”馬笑中說,“一個人,作踐自己、壓抑自己整整六年!六年的時間啊,就是熬一鍋粥也熬糊了吧……我想象不出一個人怎麽能在這樣的煎熬中活下來。”

郭小芬走上前,拍拍他的肩膀,想說,又什麽都說不出來。

“如果我是她,我寧願去死,也不願意這麽活!”馬笑中說。下嘴唇不知何時被咬破,滲出鮮紅的血:“這六年來,每次看見她,我都發現她跟不同的男人摟抱在一起,我的心裏疼得跟刀割似的。我想,她一定知道我仍舊像小時候一樣喜歡她,可是她連正眼都不看我,跟旁邊的人說說笑笑的,仿佛她的媽媽沒有被人殺害,仿佛她沒有承受過那些羞辱。她到底是怎樣把那些痛苦忘掉的啊?到底哪個才是真實的她啊?”

他的寬厚的背影微微顫抖著。

“大概,她的心,從那個恐怖的晚上開始,就跟她的媽媽一起死了……”郭小芬說。

“心死了?”馬笑中愣住了,“心死了……人怎麽活?”

呼啦啦!

一陣狂烈的晚風,樹搖枝曳,掀起一片蒼茫的濤聲。

“也許她現在躺在醫院裏倒是挺好的……”很久,馬笑中長嘆一聲,“走吧,咱們走吧……”

“要走,也把這個人帶上。”劉思緲一指旁邊的草叢。

那裏坐著一個人,耷拉著腦袋,身前扔著幾個空的易拉罐。

“呼延雲!”郭小芬大吃一驚,上前一步,就聞到他一身酒氣,他的雙目更是呆滯無神,“你怎麽在這裏?”

呼延雲斜睨著眼睛看了她半天,突然像個傻子似的咧嘴笑了。

“別傻樂了,問你呢,你怎麽在這裏啊?”郭小芬突然有點可憐這個相貌醜陋的家夥。

“上次香茗帶著咱們找到他,也是在這兒吧?”劉思緲一指北邊,“郭林家常菜”五個霓虹燈的大字在暮色中一眨一眨地,“我猜,他也許就在附近的哪個單位工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