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第6/7頁)

【注】:指紋自動識別系統。

薩克斯知道調查局的AFIS是和全國的警務系統共用的,所以德爾瑞才會打電話請求暫時停止開放。

電腦前的那位探員說:“掃描完畢,正在傳輸中。”

“要等多久?”

“十到十五分鐘。”

德爾瑞把他臟兮兮的手指合攏在一起。“拜托、拜托、拜托。”

圍繞在薩克斯周圍的是一陣旋風般的活動。她聽見有聲音在談論武器、直升機、車輛、反恐專家,到處是電話鈴、敲打鍵盤、展開地圖和檢查槍械的聲音。

帕金斯也在通電話,說話的對象可能是人質救援小組,也可能是局長、市長、甚至美國總統,誰知道呢?薩克斯對德爾瑞說:“我不知道那枚指紋有這麽重要。”

“它當然很重要,至少,在有了AFIS之後是這樣。在過去,采集指紋多半是為了做樣子,好讓被害人和媒體知道你在做事。”

“你在開玩笑。”

“不,我一點兒沒開玩笑。就拿紐約來說,假如你想通過人工方式比對指紋,我是說在沒有其他線索的情況下比對所有指紋档案卡,大概得花上一名專家十五年的時間。絕不騙你。而使用自動搜尋呢?只需要十五分鐘。過去我們憑借指紋認定嫌疑犯的概率只有兩三個百分點,而現在已提升至百分之二十到二十二。哈,沒錯,指紋就是黃金,萊姆難道不知道嗎?”

“他當然知道。”

“知道卻沒有全力追蹤下去?嘖嘖,這就是他的疏忽了。”

“喂,警官,”特派員帕金斯說,一只手捂住電話筒,“我想請你盡快完成證物保管登記,我要把證物送到物證反應小組了。”

物證反應小組,薩克斯想起林肯·萊姆曾應邀為他們工作過一段時間。

“我馬上做好。”

“馬洛裏、坎貝爾,把這些證物拿到辦公室去,給我們這位客人一些證物保管簽收單。警官,你身上有筆嗎?”

“有。”

薩克斯跟著那兩個人走進一間小房間,在他們離開去找聯邦統一格式的保管簽收單的時候,她一直緊張地啪嗒啪嗒按著圓珠筆的彈簧。過了一會兒,兩個人拿了一沓簽收單回來,薩克斯坐下來,開始打開證物袋。

她身後響起一個人的聲音,是德爾瑞,那個似乎對這個案子最熱心的家夥。在坐車來這裏的路上,有人告訴她德爾瑞的外號叫“變色龍”,她現在漸漸開始明白是為什麽了。

“我們管帕金斯叫‘大迪克’,就是‘大獨裁者’的意思。不過不用擔心,他很善於協調,更厲害的是他在華盛頓有很強的人際關系網。像這種案子,非得用上點關系不可。”德爾瑞把香煙放在鼻子下面嗅嗅,好像在品味一根上等的雪茄,“你知道嗎?警官,你現在做的可是絕頂聰明的事。”

“做什麽事?”

“遠離犯罪。你不會喜歡這個的。”那張瘦削的黑臉熠熠生輝,只在眼角附近有一些皺紋。在薩克斯認識他後還是第一次見到他一臉嚴肅的樣子。“你做過的最正確的事,就是申請調到公共事務處,在那裏你一定會表現得很好,而且絕不會沾上一身塵土。事情就是這樣,我敢說,現在的工作讓你一天到晚灰頭土臉。”

詹姆斯·施奈德瘋狂沖動行徑的最新受害者,是一位剛從墨西哥城來到曼哈頓的年輕人,名叫奧特加。墨西哥城動蕩不安的政治局勢——從前年開始,那裏的民粹主義情緒不斷高漲——使得那裏的商業活動難以為繼。然而這位野心勃勃的企業家來到紐約不到一個星期,就不明不白地失蹤了。據說最後一次有人看到他是在西區一家小酒館的門前,警方立即判斷出他很可能已經成為施奈德手下的又一個犧牲品。不幸的是,後來的事實證明他們真的言中了。

集骨者已經駕車繞著紐約大學的華盛頓廣場巡弋了十五分鐘。這裏的人很多,但大多是小孩、暑期進修的學生和溜滑板的少年。此處充滿了歡樂,但也有一種說不出的詭異氣氛,歌手、變戲法的和雜耍藝人隨處可見,這讓他想起鮑裏街的“博物館”,十九世紀初最受大眾歡迎的地方。當然,那裏根本不是什麽博物館,而是一條帶有拱廊的街巷,擠滿了表演滑稽歌舞劇、展覽畸形人和走鋼絲的江湖藝人。在那裏,小販叫賣的東西從法國明信片到真正十字架的殘片,應有盡有。

有一兩次,他有意放慢車速,但沒有人想搭車,也沒有人坐得起,於是他掉頭開往南邊。

施奈德把磚塊綁在可憐的奧特加的腳上,將他推下碼頭,浸在哈得孫河中,讓惡臭的河水和魚蝦侵蝕他的身體,直到完全變成骨頭。屍體在他失蹤兩周後才被發現,因此沒有人知道這個不幸的受害者在被丟進水裏時,是否還活著或仍然意識清醒,但這種可能性顯然是存在的,因為施奈德殘忍地將捆綁受害人的繩子縮得很短,讓奧特加的臉剛好保持在水面下幾英寸的位置——毫無疑問,他雙手曾經拼命掙紮過,努力想讓自己的臉露出水面,盡可能地延長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