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托馬斯帶著朗·塞林托走進前廊。此時,林肯·萊姆正坐在他那輛櫻桃紅的輪椅上,絮絮叨叨地對工人說,要他們在清理搬運樓上臥室的火場殘渣時,小心別碰壞了屋裏的木頭裝潢。

托馬斯一邊走向廚房打算繼續準備午餐,一邊對萊姆吼道:“林肯,你別煩他們了,你就不能少操點兒心嗎?”

“這是原則問題,”這位刑事鑒識家緊張地說,“那是我的木頭裝潢,對他們來說卻是無關緊要的東西。”

“每次案子一結束他就變成這樣,”托馬斯對塞林托說,“你還有沒有什麽棘手的搶劫或殺人案?趕快丟給他當奶嘴安撫一下。”

“我才不需要奶嘴,”等托馬斯閃進廚房後,萊姆才大吼道,“我只要這些人小心我的墻壁!”

塞林托說:“呃,林肯,我有事想和你談談。”

這句話的口氣引起了萊姆的注意,他立即擡頭看著塞林托的眼睛。憑著多年來的共事經驗,他可以輕易看出這位警探的情緒,尤其是當他遇到麻煩的時候。怎麽回事?他暗暗納悶。

“我從巡警隊那裏聽到一點兒消息,是關於阿米莉亞的。”塞林托清了清喉嚨說。

萊姆的心跳頓時加速了。當然,他自己並沒意識到,最多只是感覺有一股緊張的血流沖上他的脖子、頭頂和臉部。

他不免多慮:她中彈了?出車禍了?

但他只平靜地說:“你說吧。”

“她被淘汰了,沒有通過晉升考試。”

“什麽?”

“事實如此。”

萊姆先前的緊張立刻轉化為對阿米莉亞的同情。

塞林托又說:“成績還沒公開,不過我已經知道了。”

“你從哪兒聽來的?”

“這件事已傳開了。薩克斯是警界之星,不管她發生什麽事,一定會立刻傳開。”

“她考試的成績不是很好嗎?”

“這和成績無關。”

萊姆操控著輪椅駛進客廳的實驗室。外貌看起來比往日更邋遢的塞林托則緊跟其後。

接下來,他們談的全是薩克斯的事。她曾在刑案現場要求某人離開,而當那個人沒有聽從她的勸誡時,她便下令把他銬了起來。

“糟糕的是,那個家夥剛好是維克多·拉莫斯。”

“是那個眾議員,”林肯·萊姆向來對政治不感興趣,但他也知道拉莫斯是誰:一個投機政客。過去他對他在西班牙裔哈萊姆區的拉丁選民不聞不問,直到最近政治氣候轉變了,加上考慮到選民的數量,他才有所轉變。這也表示,他可能有意向阿爾巴尼或華盛頓推進。

“他們有辦法把她淘汰?”

“算了吧,林肯,他們想幹什麽都行!他們甚至還想讓她停職呢。”

“她會抗爭的,她一定會去抗爭的。”

“可是你也知道去抗爭的巡警會有什麽下場。就算她獲勝,他們也會把她調到東紐約地區,說不定還調她去那裏做文書工作。”

“媽的。”萊姆脫口說出臟話。

塞林托在客廳裏踱步,跨過地上的電線,又看向那張寫著“魔法師”一案的寫字板。他拖過一把椅子坐下,體重立即讓這張椅子發出吱嘎的聲響。他捏著腰部的一圈肥肉——“魔法師”的案子嚴重幹擾了他的減肥計劃。他用神秘的口吻低聲說:“我倒是有個辦法。”

“什麽辦法?”

“我認識一個人,就是上次清理‘十八’的那個人。”

“你說的是幾年前,證物保管室的證物連續失蹤的事?”

“沒錯,就是他。他在總部的關系可好得很,局長都得聽他的話,而他卻聽我的話。他欠我一個人情。”接著,他舉起手,指著那張寫有證物表的寫字板,“還有,媽的,看看咱們剛破的是什麽案子。我們追捕到了最難纏的疑犯。我來打個電話給他,拉她一把。”

萊姆的視線也望向那張寫字板,然後目光又落在客廳裏的實驗裝備、證物檢驗桌以及各式書籍上——全都與分析證物的科學有關。過去這幾年來,薩克斯曾在這裏和他一起研究過各個刑事現場,解決了不少大大小小的案件。“我不知道。”他說。

“怎麽了?”

“如果只能用這種方法晉升的話,她一定不願意接受。”

塞林托反駁說:“林肯,你也知道這次晉升對她的意義。”

沒錯,他相當清楚。

“我們只是遵循了拉莫斯的遊戲規則罷了,既然他想暗中動手腳,那我們也能這麽做。既然要玩,那麽方法就要公平。”塞林托覺得這個主意棒極了。他又補充說:“阿米莉亞絕對不會知道,我會囑咐我的人守口如瓶,而他一定會保密的。”

你也知道這次晉升對她的意義……

“你覺得怎麽樣?”塞林托追問。

萊姆一時沒有回答。他看著環繞在他身旁的刑事鑒識設備,然後又望出窗外,看向彌漫在中央公園樹木上方的那團如煙似霧的春天的新芽,默默地尋找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