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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美晴說了這麽一句,又沉默了,浮現出迷茫的神色。

“要是有什麽事我再聯系你。”薰子說。

美晴點點頭,凝視著薰子:“我會替小穗祈禱的。”

“嗯。”

千鶴子和美晴她們一走,空氣變得更加凝重。醫院裏的空調溫度適中,和昌卻只覺氣悶,解開了領帶,又脫掉了外套。

兩人不交一言,只顧等待。期間,和昌的手機響了好幾次,都是工作上的事情。雖說是周六,工作郵件還是來了一封又一封,都是公司郵箱轉發過來的。他索性關了機。今天,就讓工作見鬼去吧。

家屬等候室的房門每次打開的時候,就能看見旁邊ICU的入口。和昌過去看了好幾次,大門依舊紋絲不動。裏面進行著什麽,完全是個未知數。

他覺得喉嚨幹渴,便出門買飲料。在自動販賣機買瓶裝日本茶的時候,向窗外一看,才發現夜色已經降臨。

晚上八點多,一名護士走了過來。“是播磨先生和播磨太太吧?”

“是的。”和昌與薰子同時站了起來。

“醫生有些話要對二位說,二位方便嗎?”

“好。”和昌看著這名三十來歲的護士圓圓的臉龐。從她臉上裏看不出吉兇,只有護士們慣常的那種面無表情。

護士帶他們走進ICU隔壁的一個房間。在擺著電腦的桌上,一位醫生正在文件上寫著什麽,見他們進來,馬上停了筆,請他們在對面的椅子上坐下。

醫生說自己叫近藤,專業是腦神經外科。他大概四十多歲年紀,額頭寬闊,給人一種理智的印象。

“我把現在的情況向二位說明一下。”近藤交互看著和昌與薰子,說道,“但是,如果二位想先看看孩子,我會馬上帶二位過去。只不過,我想,根據目前的情況,稍微獲知一些預備信息,也許會更容易接受現實,所以才讓您二位來到這裏。”

他的語氣很平靜,但字斟句酌的說話方式,讓人有種非同尋常的感覺。

和昌與薰子對視一眼,重新望向醫生。

“情況很嚴重嗎?”他的聲音有些顫抖。

近藤點頭道:“還沒有恢復意識。您或許已經知道,病人送醫後,心臟很快就恢復了跳動。但在此之前,她全身的血液供給幾乎都喪失了。其它器官受損後還可恢復,但大腦卻不一樣。詳情我會慢慢告訴二位,不過很遺憾,令嬡的腦損傷是極嚴重的。”

醫生的話讓和昌一陣眩暈,宛如身在夢中。腦損傷?那是什麽?腦機接口還有BMI技術,稍微有點後遺症的話,一定能起點作用——他想,待會可以用這些話鼓勵身旁無疑也陷入了絕望的薰子。

但薰子哽咽著問道:“是不是有可能無法恢復意識了?”而近藤的回答則徹底讓和昌崩潰了。

近藤深吸一口氣,答道:“您或許最好還是這麽認為。”

薰子雙手掩面,低低哭泣。和昌全身微微顫抖,無法抑制。

“不能治療了嗎?已經無計可施了嗎?”他艱難地問。

近藤鏡片後面的眼睛眨了眨。

“當然,我們會全力以赴。只是現在,我們無法監測到令嬡的腦部活動。她的腦電波是平坦的。”

“腦電波……就是腦死亡嗎?”

“原則上,現階段還不能使用這個詞。腦電波表示的主要是大腦的電波活動。具體到令嬡的情況,至少可以確定,她的大腦並未發揮功能。”

“意思是,大腦之外的器官還有可能在發揮著功能?”

“那就成了遷延性意識障礙,也就是植物人狀態了。但是——”近藤舔了舔嘴唇,“這種可能性極低。呈植物人狀態的患者,雖然身體狀況異於常人,但腦電波依然會呈現出波形。另外,從MRI檢查結果來看,也很難說她的大腦還在運作。”(注:MRI,核磁共振成像)

和昌捂住胸口,覺得連呼吸都困難起來。不,心底像有什麽東西被緊緊揪著,一陣一陣地痛,連坐著也極痛苦。他想發問,大腦卻拒絕進行思考,腦海中一片空白。

身邊的薰子仍然捂著臉,身體痙攣一般顫抖著。

和昌做了個深呼吸,問道:“要獲知的預備信息,就是這些了嗎?”

“是的。”近藤回答。

和昌碰了碰薰子的後背。“去看看她吧。”

慟哭聲從她的指縫間流出。

近藤帶他們踏進了ICU。兩名醫生一左一右站在病床邊,正盯著儀器,不時進行調節。近藤對其中一名醫生說了幾句,那醫生嚴肅地回答了些什麽。具體對話聽不清楚。

和昌與薰子一起走近病床,黯淡的情緒重新籠罩了他們。

躺在床上的,毫無疑問是他們的女兒。白皙的肌膚、圓圓的臉蛋、粉紅的嘴唇——

但她睡得並不平靜。各式各樣的管子纏繞在她身上,人工呼吸器插進喉嚨,讓人心如刀絞,恨不得替她去受這些苦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