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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話怎麽像個赤色分子。”我故意刺激他。

“我不知道,”他不屑地說,“還沒有被調查過。你傾向自殺的裁決,是吧?”

“還能是什麽?”

“不可能是別的了,我想。”他將一雙粗糲的大手放在辦公桌上,望著手背上大大的褐色斑點,“我老了,他們把這些斑點稱作老人斑。不上五十歲你是不會長這玩意兒的。我是個老警察,老警察都是老渾蛋。韋德的死,有些事我覺得不對勁兒。”

“什麽事?”我往後靠去,望著他眼睛周圍太陽曬出來的細密皺紋。

“你能感覺到其中有詐。但即便你知道,也沒招兒。你只能像這樣坐著空談。他一字不留,這讓人覺得不對勁兒。”

“他喝醉了,有可能只是一時發狂。”

奧爾茲擡起他的淡藍色眼睛,把手從桌上挪開。“我仔細搜查了他的辦公桌。他給自己寫信。他不斷地寫啊寫。不管喝醉還是清醒的時候,他都在打字機上敲字。有些東西瘋狂得很,有些稍顯滑稽,還有些很憂傷。那家夥心裏藏著事兒。他繞著圈子寫,可就是不去碰那件事情。如果是他把自己幹掉的,他該留下兩頁遺書才是。”

“他喝醉了。”我重復了一遍。

“對他來說這沒關系。”奧爾茲有些不耐煩,“我覺得不對勁兒的第二件事是他在那個房間裏自殺,讓他老婆去發現他。不錯,他喝醉了,可我還是覺得不對勁兒。接下來讓人覺得不對勁兒的是他扣扳機時汽艇正在轟鳴,蓋過了槍聲。這對他來說有什麽差別嗎?又是巧合,嗯?還有,他老婆剛巧在下人都放假的日子忘了帶大門鑰匙,得按鈴才進得來。”

“她可以繞到後面。”我說。

“是的,我明白。我說的是一種情形。除你之外沒有人會去開門,她在證人席上說她不知道你在家裏。要是韋德活著,在書房裏工作,他也不會聽見門鈴響。他的門是隔音的。用人不在,是星期四。她竟忘了,就像忘了鑰匙一樣。”

“你自己也忘了一件事,伯尼。我的車停在車道上,所以她在按門鈴前就知道我在裏面——或者有人在裏面。”

他咧了咧嘴。“我把這茬忘了,是吧?好,情況是這樣:你在湖邊,汽艇發出轟隆隆的聲音——順帶說一句,那是幾個用拖車載著汽艇從箭頭湖那邊跑過來玩的家夥——韋德在書房裏睡著了或者醉得不省人事,有人已經從他辦公桌裏取出了手槍,而她知道你把槍放在那裏,因為你上次告訴過她。假設她沒有忘記帶鑰匙,她進了屋,四處看了一圈,發現你在湖邊,進書房一看,韋德睡著,她清楚槍在哪裏,拿了槍,瞅準時機,給他一槍,然後把槍扔在我們發現它的地方,回到宅子外面,等了一會兒,等到汽艇離開,再按門鈴,靜候你來開門。這麽說你有沒有什麽要反駁的?”

“動機是什麽?”

“是啊,”他陰郁地說道,“這就講不通了。要是她想幹掉那家夥,太容易了。她已經讓他處於下風了,酗酒,對她動武也有案可稽。離異的話,贍養費會相當可觀,財產分割也一定優厚。找不到一點兒動機。不管怎麽說,時間上也太巧合了。早五分鐘她就幹不成,除非你也卷在裏面。”

我正要開口,他舉起手。“別急。我不是在控告哪個人,只是推測。如果晚五分鐘,答案是一樣的。她有十分鐘來完成這件事。”

“十分鐘,”我不耐煩地說,“她不可能預料到,更別說策劃了。”

他往後靠在椅背上,嘆了口氣。“我明白。你知道所有答案,我也知道所有答案。可我還是覺得不對勁兒。你跟那些人湊在一起到底為了什麽?那家夥寫了張一千塊的支票給你,然後又撕掉了。他生你的氣,你說的。你反正不打算拿,也不會拿,你說的。也許是吧。他是不是以為你和他老婆上床了?”

“閉嘴,伯尼。”

“我沒問你是否這麽做了,我問的是他是否這麽想。”

“同樣的回答。”

“好吧,換一個。那墨西哥佬拿住他什麽了?”

“據我所知沒什麽。”

“那墨西哥佬錢太多了,銀行裏放著一千五百塊,各式各樣的衣服,嶄新的雪佛蘭汽車。”

“他說不定販賣毒品。”我說。

奧爾茲撐著扶手從椅子裏站起來,居高臨下看著我,一臉不悅。

“馬洛,你這家夥真是運氣好得可怕。兩回重罪都讓你逃脫了。你可別太自以為是。你幫了那些人,卻連一個子兒也不掙。我聽說你幫了那個姓倫諾克斯的家夥,也沒掙一個子兒。你靠什麽吃飯,夥計?你已經存夠了錢,再也不需要工作了?”

我起身繞過辦公桌,面對著他。“我生性浪漫,伯尼。如果半夜聽見哭聲,我會出去看看。這種事是一個子兒也不掙的。精明的話,你會關上窗戶,把電視音量開得更大;或者踩下油門,逃得遠遠的。不介入別人的麻煩。管別人的閑事只會惹來一身腥。我最後一次見到特裏·倫諾克斯時,我在我家為我們倆煮了咖啡,一起喝的,還抽了煙。所以當我聽說他死了,我去了廚房,又煮了咖啡,倒了一杯給他,還敬了他一支煙。等咖啡涼了,煙熄了,我跟他道了聲晚安。這種事是一個子兒也不掙的。你是不會這麽做的。這就是為什麽你當你的高尚警察,而我做我的私人偵探。艾琳·韋德擔心她丈夫,所以我出去找到了他,把他送回家。還有一回,他遇到了麻煩,打電話給我,我又去了,把他從草坪上弄到床上,一個子兒也沒要。沒錢可分。除了有時臉上挨一拳頭,被抓去蹲大牢,或者碰上個像曼迪·曼寧德茲之流發橫財的小子跑來威脅,我什麽也沒有得到。一個子兒也沒有。我保險箱裏存著一張五千塊的大鈔,不過我永遠不會去花它,因為這錢來得不對勁兒。我起初會把玩把玩,現在偶爾也會拿出來看看,不過如此,我連一個子兒也不會去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