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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關上車門,他掉轉車頭,往山下開去。車尾燈在拐彎處消失時,我爬上台階,撿起地上的報紙,開門走進空蕩蕩的房子。我擰亮所有燈,敞開所有窗戶。屋裏太悶了。

我煮了些咖啡,一邊喝,一邊把五張百元大鈔從咖啡罐裏取了出來。那幾張鈔票卷得很緊,是從邊上豎著塞到咖啡粉裏的。我端著杯咖啡走來走去,打開電視又關上,坐下,起來,又坐下。我瀏覽了堆在台階上的報紙。一開始倫諾克斯的案子登得極醒目,但第二天早晨就變成二版新聞了。有一張西爾維亞的照片,但沒有倫諾克斯的。報上還登了一張我的快照,我自己都不知道居然還存在這麽一張照片。“洛杉磯私人偵探被拘留審訊。”報上刊登了倫諾克斯在恩西諾的府邸的巨幅照片。房子是仿英國式的,有許多尖頂,要把所有的窗戶都擦一遍準得花上一百塊錢。房子建在一座圓丘上,加上周邊的土地有兩英畝,這在洛杉磯算是面積很大的地產了。報上還刊登了客宅的照片,那是主建築的縮小版。客宅被一片樹林包圍著。兩幅照片顯然都是從遠處拍攝然後再放大修描過的。沒登出報上所謂的“死亡現場”的照片。

這些我以前在囚房裏都看過了;但現在我用不同的眼光重新閱讀。除了報道一名富有的漂亮女子被謀殺,什麽都沒說,新聞界幾乎完全被排斥在外。可見那家的影響力很早就開始起作用了。跑犯罪新聞的記者一定咬牙切齒,可也白搭。可以理解。要是倫諾克斯在她被殺的當晚就跟在帕薩迪納的嶽父通了電話,那就會有十幾個保鏢在警察抵達之前捷足先登,到達那棟宅子。

但其中有些事情怎麽都說不通——她被殺的慘狀。沒人能讓我相信這是特裏幹的。

我關了燈,坐在敞開的窗前。窗外樹叢裏,一只嘲鶇趁著夜幕降臨前的時間自得地練習著幾個顫音。我脖子發癢,所以刮了胡子,沖了澡,上床平躺著傾聽,仿佛我能從黑暗深處聽見一個聲音,一個平和而耐心的聲音,這聲音使一切變得清晰。但我沒聽見,我知道以後也不會聽見。沒有人會向我解釋倫諾克斯的案子。沒有解釋是必然的。殺人者自己承認了,而且他已經死了。連審訊都不會有。

就像《新聞報》的朗尼·摩根所說的——相當省事。如果是倫諾克斯殺了他妻子,很好。那就沒必要審問他,沒必要翻出所有令人不快的細節。如果他沒殺她,那也很好。死人是世上最好的替罪羊。他不會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