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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下,馬洛。要支煙嗎?我叫恩迪科特,休厄爾·恩迪科特。我受委托來做你的律師,費用不用你出。我想你希望離開此地,對不對?”

我坐下,拿了一支煙。他伸出打火機為我點上。

“再次見到,真是榮幸,恩迪科特先生。我們以前見過——那時你還是地區檢察官。”

他點點頭。“我不記得了,很有可能。”他微微一笑,“我不太合適那職位。我想我沒有那麽雄心勃勃。”

“誰派你來的?”

“無可奉告。要是你接受我當你的律師,費用不用你出。”

“我猜這意味著他們逮到了他。”

他只是注視著我。我噴了口煙。這是種帶過濾嘴的煙,抽上去味道就像被棉毛制品濾過的濃霧。

“你是不是指特裏·倫諾克斯,”他說,“當然了,你指的就是他。沒有——他們還沒抓到他。”

“為什麽那麽神秘兮兮,恩迪科特先生?誰派你來的?”

“我的委托人不希望具名。這是他的特權。你接不接受我?”

“我不知道,”我說,“要是還沒抓到特裏,他們為什麽要拘留我?誰也沒問過我什麽,也沒人跟我接觸。”

他皺了下眉頭,低頭瞧著自己修長白晳的手指。“地區檢察官斯普林格親自審理這宗案子。他可能太忙,抽不出時間來問你話。但你有權接受傳訊和預審。我可以根據人身保護程序把你從這裏保出去。你大約知道這條。”

“我是記錄在案的兇殺嫌疑人。”

他不耐煩地聳聳肩。“這只不過是為了萬無一失。你本該被送去匹茲堡,或被指控諸多罪名裏的一種。他們指的大概是謀殺從犯。你把倫諾克斯送到什麽地方去了,是不是?”

我沒回答。我把那支沒煙味兒的香煙扔在地下,踩了一腳。恩迪科特又聳聳肩,皺了下眉頭。

“只是為了討論方便,假設你送他去了什麽地方。要把你列為從犯,他們必須證明你有動機。這意味著當時你知道犯罪已成事實,而倫諾克斯就是逃犯。在任何情形下,你都可以得到保釋。當然你實際上是個重要證人。但是在我們州,除非法庭下指令,不然他們不能把重要證人關進監獄。法官認為誰是重要證人誰才是。但執法的人總能想到法子為所欲為。”

“當然,”我說,“一個叫戴頓的警探揍了我。一個叫格裏戈裏厄斯的兇案組警監朝我臉上潑咖啡,朝我脖子揮拳,差點兒把我的動脈打斷——你瞧現在還腫著。警察局長奧爾布萊特打來電話,害得他不能把我送去當棒下冤魂,他就朝我吐唾沫。你說得太對啦,恩迪科特先生。那夥執法的小子總是能夠為所欲為。”

他毫不掩飾地看了看腕表。“你想不想出去?”

“多謝,我不認為我想出去。一個被從拘留所保釋出去的家夥在公眾眼裏已經是半個罪犯了。假如日後能洗脫罪名,那只能是因為他找了個高明的律師。”

“非常愚蠢。”他不耐煩地說。

“好吧,是愚蠢。我就是愚蠢。若非如此我也不會落到這般境地。如果你和倫諾克斯有聯系,告訴他別為我操心。我在這裏不是為了他,是為了我自己。交易的一部分。毫無怨言。我的職業是幫助人們對付他們的麻煩。大大小小各種麻煩,那些他們不願去找警察的麻煩。要是隨便哪個別著警徽的打手都可以叫我大頭朝下、魂飛魄散,那以後還會有人來找我嗎?”

“我懂你的意思了,”他慢慢地說道,“允許我糾正一件事情。我和倫諾克斯沒有絲毫聯系。我幾乎不知道這個人。和所有律師一樣,我不能在法庭上說謊。倘若我知道倫諾克斯的下落,我不會對地區檢察官隱瞞實情。最多只能答應先和他見一面,然後在某個時間地點把他交出去。”

“再沒有別人會設法派你來這裏幫助我。”

“你覺得我在說謊?”他伸手在桌面下方摁滅了煙蒂。

“我記得你好像是弗吉尼亞人,恩迪科特先生。在這個國家,大家對弗吉尼亞人持有一種由來已久的看法。把他們視為南方俠義精神的代表。”

他微微一笑。“過獎了,但願如此。可我們在浪費時間。要是你稍微有一點兒常識,就會告訴警察你一個星期沒見過倫諾克斯了。這不一定非得是真話。發誓後你總是可以把實情說出來的。跟警察說謊不犯法。這是他們料想之中的。比起拒絕與他們對話,他們更願意接受謊話。拒絕對話是對他們權威的直接挑戰。你希望從中得到什麽?”

我沒有回答。我的確沒有一個答案。他起身拿起帽子,啪地合上煙盒,揣進口袋。

“你非要強出頭,”他冷冷地說,“堅持自己的權利,滿口法律。好不天真啊,馬洛?像你這樣的人應當知道怎麽周旋。法律不等於正義,它是一種非常不完善的機制。要是你碰巧按對了按鈕,而且又走運,那正義可能會在結論裏體現出來。法律的目的不外乎建立一種機制。我覺得你不在乎我提供的幫助。所以我得走了。如果你改變了主意,可以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