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崔西感覺有輛汽車正放慢速度接近,本能地伸手去拿提包裏的格洛克手槍。那輛車在她身旁刹住,駕駛座上的卡洛威將手臂架在窗沿上,手肘懸空,打著招呼:“崔西。”

崔西松開握著槍的手,“你跟蹤我,鎮警官?”

“我知道你要離開小鎮了。”

崔西左右張望了一眼汽車旅館的停車場,“我已經離開雪松林了啊,這裏是銀色馬刺。你怎麽會在這裏?”

卡洛威把車停好,下車朝她走來,他沒熄掉引擎,也沒關上車門,儀表板上的無線電溢出一連串的對話。“有人告訴我,你在鎮上到處找人聊天。”

“我好久沒回來了,跟老朋友說說話是必要的禮貌吧。關你什麽事?”

“我想知道你都跟他們說了什麽。”

她很想當面怒斥卡洛威,讓他明白她不再是年輕人,不會再相信他的鬼話,但這可能會拉長應付他的時間,而她已經身心俱疲,現在只想回到今晚的臨時住所,“跟你無關吧,難道在雪松林鎮聊天是違法的?”她爬上樓梯,“我累了,只想洗個熱水澡。”

“你跟丹•奧萊利在談什麽?”

“敘舊,隨便聊些往事。”

“是嗎?”

“這就是我的回答。”

“可惡,崔西,你別這麽固執。”

他的霸道令她停下腳步,轉過去面對他。卡洛威的臉色漲紅,這不像她記憶中的他,不過那可能是因為記憶中的他向來是呼風喚雨慣了的模樣。卡洛威稍稍鎮定心神,再開口說:“你以為你是唯一一個受苦的人?你該好好看看昨天來參加葬禮、表達敬意的人們。”

她走下階梯,“你是不是也牽扯其中,羅伊?”

“大家都希望這事趕快告一段落,他們都想放下。”

“是他們想,還是你想?”

卡洛威用手指著她說:“該做的我都做了,所有人都應該體諒我,包括你在內。我完全是依證據辦案的,崔西。”

“但沒有埋屍地點的鑒識報告。”

“我們那時並沒有埋屍地點。”

“現在有了。”

“沒錯,我們找到莎拉了。逝者已矣,就讓死亡埋葬死者吧。”

“你以前也這麽跟我說過一次,記得嗎?但我學到一個教訓,羅伊。死亡不會埋葬死者,只有活著的人才能。”

“那你現在也埋葬莎拉了啊,她已經入土為安,跟你父母在一起了。放下吧,崔西,放下吧。”

“你是在命令我嗎,警長?”

“我們把話說清楚。你也許是西雅圖一流的刑事偵查員,但在這裏,你並沒有偵查權,只是個平常百姓。我是這裏的警官,你最好記住這點,不要到處捉妖抓鬼、無中生有。”

崔西滿腔怒火,不過她提醒自己,卡洛威根本動不了她一根汗毛,只能做做樣子恐嚇她。他是來打探消息的,想激怒她、要她口不擇言說溜嘴,透露今天的行蹤和意圖。

“我一點兒都不想捉妖抓鬼,無中生有。”她說。

他似乎在打量她,“這麽說來,你會回西雅圖吧?”

“對,我會回去。”

“很好。”他點了個頭,坐回雪佛蘭警車,關上車門,“開車小心。”

她看著休旅車駛離,車尾燈亮著轉過一個彎角。“不是鬼,羅伊,不是捉鬼,我在捉兇手。”她說。

崔西爬上旅館外側的樓梯,另一個想法冒了出來,讓她趕緊拿起手提包,翻出手機和丹的名片。快步回到房間後,她打電話給丹,鈴響三聲後,丹就接起了電話。

“丹?我是崔西。”

“你應該不是奪命連環來電型的客戶吧?如果你是,剛好,我正要打電話給你。”

“我的卷宗仍然在你那兒吧?”

“就在我面前的廚房餐桌上,我和它們整個下午都在一起,怎麽了?”

崔西嘆了口氣,“卡洛威在跟蹤我。他知道我找你談過,還想知道我們談了什麽。”

“他跟蹤你,什麽意思?”

“我住在銀色馬刺的汽車旅館,他在旅館外攔下我,問我為什麽去找你。他去找過你嗎?”

“沒有,但我今天走得比較早,他也沒來我家。你為什麽住在銀色馬刺?”

“我不想住在雪松林,葬禮讓人心情沉重。”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為什麽沒回西雅圖?”沒等到她的回答,丹又繼續說,“你知道我會打電話給你,對吧?你知道我會找你討論卷宗的事。”

“我猜到你會。”

“你住在銀色馬刺哪裏?”

她看了鑰匙圈一眼,那是舊式的、實實在在的鑰匙,不是現在流行的門卡,“長春旅館。”

“去退房。你可以來我家住,我有客房。”

“我沒事,丹。”

“或許吧,崔西。但我大致瀏覽了一下卷宗,雖然只是匆匆看過,但已有了很多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