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流血的佛(第4/5頁)

“那根本是在造假嘛。”

“所以我剛才不是也這麽說了嗎?”

“不過,真難以置信,只不過是某一個人設計的圈套,就有超過一萬人──”

“只要觀眾不管面對怎麽樣的情況,都選擇相信,事情就變得簡單多了。所謂一犬吠形,百犬吠聲──這是典型的集體幻覺。那些人聚集在一起,就是想親眼目睹奇跡,只要有一個人說「聖母真的流淚了!」其他人就會相信那些脂肪油是眼淚。帶著血的眼淚產生的視覺效果更強烈,所以,那些「選擇相信」的人就上當了。”

“那個聖某某的血呢?其中也有什麽玄機嗎?”

“真實情況我不太了解,因為聽說裝血的瓶子是密封的,除非打破,否則無法取出裏面的東西。但是──我想,那應該不是真正的血。況且,這瓶血的存在直到一三八九年才第一次出現在紀錄上,也就是說,在聖亞努裏亞烏斯死後一千年,都沒有人知道這瓶血的存在,所以很難讓人相信那瓶血是貨真價實的。我相信那應該是某個人制造出來的傑作。”

“制造──要怎麽制造?”

“很簡單。只要是具有搖變性的物質,都會發生相同的現象。平時雖然是凝膠狀,只要受到外力搖晃,就會逐漸液化,放置一段時間後,又會恢復原本的狀態。聖亞努裏亞烏斯的血在每年三個相同的日子發生液化現象,其實只要在信徒面前搖晃瓶子,這些外力就可以使瓶子裏的東西液化──”

“但十四世紀的人怎麽會想到搖變性這麽復雜的原理?”

“即使不知道原理也可以動手制作。我相信瓶子裏的應該是某種油性油漆之類的東西,這是具有搖變性物質中最常見的。”

“油漆……”

他說的還真是通俗易懂。

“所以,”真備又重拾剛才的話題,“我才會覺得你所拍攝的那個名叫韮澤隆三的佛像師雕刻的烏樞沙摩明王像,也可能隱藏了什麽玄機。”

“原來是這樣。”

在聽說過兩件這麽驚人的造假例子之後,也難怪他會這麽想。

“那麽,真備,你對照片上所拍到的東西有什麽看法?”

“這我還不知道。”

真備說著,拿起手上的照片站了起來。他的眼神發亮,好像小孩子看到了難得一見的蜻蜓一樣。

“我會調查一下,一旦有什麽新發現,我會和你聯絡。這些照片可以先放在我這裏嗎?”

“喔,好啊……”

在我回答時,真備已經轉身往客廳深處走去,正準備打開工作室的門時,突然轉過身問:

“道尾,你為什麽現在還在用傳統照相機,而且還是雙眼的。”

“啊?喔,因為這是在很久以前相機很便宜的時候買的,一直沒有換。”

“數位相機比較方便吧,最近的機種體積很小,性能也──啊,我差點忘了。”

真備回到茶幾前,拿起雙面膠。

“我是為了修數位相機的套子,才特地買回來的。”

“為了這個目的?”

所以,他把雙面膠貼在我胸前,只是臨時想到的惡作劇?

我拔掉運動衣上的胸毛,揉成一團丟進垃圾桶。真備唸唸有詞,說什麽“小心遭到天譴”,就走進工作室了。

我向凜道謝,感謝她為我準備的蕎麥面和咖啡後,離開了真備靈異現象探求所。

3

“道尾,首先我要向你道歉。”

三天後,在一個寒氣逼人的陰沉日子裏,我再度造訪真備。凜像往常一樣為我泡了咖啡,我們三個人坐在茶幾前。

“關於上次流血的佛像一事──我完全沒有頭緒。”

真備聳聳肩,把照片還給我。

“我不認為是因為物理上的偶然造成了這樣的現象,但也不認為是有人刻意安排的玄機。”

“對啊,即使嚇我也沒有意義。”我在胸前叉著雙手說道,“是嗎?真遺憾,連你也想不透……”

“雖然我想不透,不過,”真備喝了一口咖啡,用戲謔的眼神看著我,“我查到不少關於瑞祥房的事。”

“哪些事?”

“──北見。”

看到真備的眼神,凜站了起來。她走進真備的工作室,手拿一份有著紅色封面的資料走了出來。封面上有真備寫的“滋賀.瑞祥房/有關佛像師失蹤以及佛像流血”這幾個字。真備接過資料,在腿上翻閱著。白紙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字,有些地方還有詳細的注解。

“首先是那位韮澤隆三──他是在二十六年前,昭和五十二年(公元一九七七年)時進入瑞祥房當學徒的,當時他才十七歲。在德島的公立國中畢業後不久,韮澤的父母和兩個哥哥在車禍中喪身。他在打工養活自己的同時,輾轉在多家寺院、造佛工房學習佛像,幾乎無家可歸。聽說他想要成為佛像師的目的,是想要吊慰車禍身亡的父母和兩個哥哥。之後,遇到了瑞祥房的第六代松月房主,對他崇拜不已。再加上他沒有親人,所以就帶著有如尊敬父親的心情成為松月房主的徒弟。”